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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1期

魔术鸟(小说)

作者:老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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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儿,陈希昌又觉得老头可能真是个好人,他老了,想回老家,才不得不把道具,连同这只可爱的小鸟卖给他。看见它的第一眼,他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只雪白的小鸟,但问题是他的四百五十块钱现在已经不在他腰包里了,回家该如何向媳妇交待呢?三只肥嘟嘟的小羊羔换了一只小鸟,免不了是要被数落一顿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到秋天老绵羊又该生一窝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见院门上挂着锁,媳妇带着儿子下地薅草去了,他一只脚*!住门枕石,伸手在门梁上方摸着钥匙。进了屋就迫不及待地温习刚学会的魔术,他把门窗都关严实,生怕小鸟飞跑。不一会儿就把几套魔术都过了一遍手,这时他有一个强烈的感受,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创造出几套新的来。没有人观看,他只能自娱自乐,有点提不起劲头,心里盼望着老婆孩子快点回家。终于听见院门有了响动,儿子小彬和他妈大声地理论着什么,他赶紧把小鸟藏在袖筒里,手里拿着红布,做好了准备。
  “你咋才回来?俺担心得不行,被小偷给掏包了?”他媳妇还没进屋,在院子里高声问道。“现在哪儿还有小偷啊,早就被公安局抓干净了。”他说,“春玲,你快上屋里来,有点要紧事。”
  春玲进了屋,看见他手里的红布,很纳闷,就问:“这是想干啥?”
  “看我给你露一手,”他说,“小彬呢?”
  “狗娃子在河沟里逮鱼,每回我从那儿路过,光看见有两眼靠尾巴的小鱼晒暖,没看见过有大鱼顶浪呀,可是狗娃子一网撒下去,就拉上来不少,活蹦乱跳的,真馋人。杰明叔没有鱼网,穿着裤子就跳河里用手抓,你说鱼在水里那么滑灵,用手咋能抓着?反正到我来的时候,他还一条也没抓着呢。我估摸到天黑狗娃子至少能逮二三十斤,就打三块钱一斤吧,哎,我问你,你说那种黑不溜秋、圆不溜秋的鱼叫啥名字呀?”
  “我问你小彬呢,你扯狗娃子逮鱼干啥!”
  “别着急,你听俺说呀,小彬想跟狗娃子要几条小鱼拿着玩,可是这个小气鬼连一条三指长的小鱼也不舍得给,惹得小彬给我哭闹了一场,死活要我下河给他抓去,你说杰明叔那么精明的人都抓不着,我能抓着吗?这孩子打骂了俺一路,这会儿在院子里还怄气呢。”
  “快把他叫过来,你就说我给他买了只小鸟。”
  小彬脸上泪痕未干,进来就闹着要小鸟。
  “爸爸马上就给你变出来。”陈希昌站在屋子中央,抖了抖红布,吩咐媳妇去把屋门再关严实点。春玲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她觉得不管卖啥药,都只不过是哄哄孩子罢了,便满脸微笑地配合他,笑容里甚至还带有几分会意的神情,可是等到陈希昌蒙在左手的红布下钻出了一个小鸟的脑袋时,她就不由得瞪大了惊奇的双眼。陈希昌猛地揭掉红布,只见一只雪白的小鸟拍打着翅膀站在他的手掌上。儿子小彬马上破涕为笑,上前就要去抓小鸟。
  “只许用眼看,不能用手摸。”陈希昌让小鸟站在他肩膀上,说,“我再给你们变几个小球看看。”
  小彬对小球不感兴趣,他抱着爸爸的腿,非要这只小鸟不可。
  “孩子喜欢,你就给他玩玩吧,一只小鸽子有啥稀罕的!”春玲说,“要是怕它飞走,我找根绳子拴上它的腿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四百五十块钱呢,万一让大花猫给叼走,可就糟透了,后悔都来不及!”
  “你说的啥,这是你花钱买的?”
  “废话,难道它还会自己飞来不成?”
  “卖了三只羊羔儿,买了这么个小鸽子?要是杀了吃,连五脏怕也炒不了半碗,比龙肉都贵!”
  “你就别再说让我不爱听的话了,睁大眼看看,这是鸽子吗?”陈希昌轻轻地抚摸着小鸟,说,“我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这是魔术鸟,不是鸽子!”
  魔术鸟,这是那个老头对他说的。老头说,魔术鸟产自云南,要是能弄到美国去,一只至少能卖两千元。
  
  陈希昌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喜欢到村里的杂货店里去玩一会儿。大伙儿一起怀念一些陈年旧事,或者就国内外近期发生的重大事件交换一些看法,意见往往都很独特,从电视上获取的都是同样的素材,不过一经过个人的加工,分歧就大了,有时难免争论得面红耳赤,甚至到最后不得不动用拳脚来说话。小村里的男人评说起古往今来的大人物头头是道,嘴上毫不留情,可在现实中一个活生生的乡长,就能把他们唬得浑身哆嗦。陈希昌从来没有因为这和人发生过口角,别人争论时,他就在一旁默默地抽烟,虽然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也很想说出来,不过每次他都能憋住,他觉得为了这些与自己不沾边的事情争论,实在是犯不上。
  尽管杂货店是个是非之地,好多男人还是不愿意闷在家里看电视,他们喜欢到这儿来凑个热闹,给平淡无奇的生活找点刺激。自从学会了魔术之后,陈希昌更是天天不落,来时他口袋里就多了样东西,有时是几个小球,有时是一副扑克牌,在九点钟左右,人最多的时候表演一把,吸引得大伙在灯光下个个伸长了脖子。他很有分寸,每次只表演一套,而且只玩一遍,不管大伙怎样热烈要求,他都坚持自己的原则。渐渐的,到杂货店来的人多了起来,包括一些妇女和小孩,有一些人被他的魔术迷住了,死活想追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笑而不答,害得好多人只能靠自己苦苦琢磨,以至彻夜难眠。要不是被陈继海破坏,这种情况恐怕会一直延续下去。
  陈继海是个屠夫,在陈花花村目前应该算是第四号人物,除了书记、村长和陈修宝,就数着他了,而且在陈修宝的妹夫当上镇派出所的所长之前,他排第三位。村里的头面人物是不来杂货店的,他们不屑与这些人谈天说地,需要买东西也不必亲自跑腿。陈修宝以前倒是这儿的常客,他读过几遍《三国演义》,喜欢来卖弄一番,不过现在你却听不见他的公鸭嗓了。陈继海自以为是个人物,所以他也不常来。这天晚上也活该要出点事,他自个儿喝了两碗酒,醉醺醺地牵着两条大狼狗去野外遛狗,半道上想抽烟,一摸口袋里没有,便来杂货店买烟。陈继海进门的时候,陈希昌手里拿着红布,站在屋子当间正要开始表演。两条大狼狗伸着长舌头呼哧呼哧地窜进来,吓得人们纷纷往后躲。陈希昌看了他一眼,点头笑笑,叫了声“继海叔,吃了吗?”
  陈继海听说过陈希昌在杂货店变戏法的事,他买了烟没有马上就走,而是一纵身坐在了柜台上。眨眼的工夫,陈希昌就来了一个空手变小鸟,那只浑身雪白的小鸟拍打着翅膀站在他手上,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乱瞅。孩子们脸上无不露出开心的笑容,大人们则是一脸迷惑。
  “你怎么弄的?”陈继海醉眼朦胧地说,“我没看清楚,你再变一个出来!”
  陈希昌闻见他浑身酒气,知道不能顶撞,只能顺着他,便用红布把小鸟蒙上,小鸟钻进袖筒里,他来回抖着红布,说叫它走它就走,叫它来它就来,然后又把小鸟变出来。
  “我还是没看清楚,”陈继海说,“再变一回。”
  “这还是那一只,被陈希昌藏在袖筒里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回你要变一个黑的,白的不算。”陈继海说。
  “明天再变吧,今天到此为止。”陈希昌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台。
  “不行,明天我还不来了呢,你就是用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来,现在你变也得变,不变也得变!”陈继海腾地跳下柜台,一下子把陈希昌手里的红布扯到地上,“不能用这块破*#子遮着,变呀!”
  陈希昌红了脸,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不懂忧愁的小鸟站在他肩膀上,轻轻地啄他脖子上的一个小黑痣。站在门口的人开始悄悄地往外溜。陈希昌心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是他刚一下腰去捡地上的红布,却被陈继海用脚踩住了。一块红布也没啥大不了的,陈希昌不要红布了,往外走。陈继海一个箭步追过去,伸手拧住了他的左耳朵。陈希昌歪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他想反击,可又不敢贸然出手,他不擅长打架,在力量上又处于下风,况且两条大狼狗嗷嗷地围着他打转,就等主人一声令下好来撕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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