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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1期

让语言脱去灰制服

作者:索 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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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百年
  当人民再现时,
  我就会再现一次。”
  
  阿根廷邻国乌拉圭的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在题为《阿根廷之鉴:影子占领舞台》的文章里写道:“无论是在阿根廷,还是在整个拉丁美洲,体制是个瞎子。有血有肉的人是什么?对于最著名的经济学家来说,是数字。对于最有势力的银行家来说,是欠债人。对于最有效的技术官僚来说,是麻烦。对于最成功的政治家来说,是选票。而今天,看不见的影子占领了舞台中心,这真是少见的事。”
  与“白手绢”的行为语言相呼应,新颖的民主形式在统治者惊慌恐怖、民众欢欣鼓舞的日子里层出不穷。为了抵制官僚化政治的侵蚀,居民区的群众大会没有固定召集人,会议通知采取原始的口头传达,一传十,十传百。“敲锅运动”如古代召唤起义的敲梆子,自豪地展示“下里巴人”的形象。还有那些如春笋般涌现的www.elcacerolazo.org(意为“敲锅运动”网)、 www.todosjuntos.foros.org(意为“大家一起干”网)等网站,直接报道各个居民区群众大会的发言,让世界听到民众创造的“摩托车队”队员、青年和妇女的声音。关于“暴民”的统治者宣传不攻自破。
  还是那些富有创造天性的母亲。面对经济的紧缺,“五月广场母亲”在国会广场设立了一个“实物交换俱乐部”,每星期日下午5点开张,人声鼎沸的地摊热热闹闹地直面富人光顾的豪华商厦。她们说这是保卫生活的一种斗争方式,相信能建立一种不要货币的社会经济,“我们想创造一种机会,让个人能摆脱‘资本主义市场’的束缚进行生产、消费和发展。我们的社会市场能解决充分就业,还给人们尊严和人权。”
  
  9·11事件除了爆炸声,也是一次思想和语言的亮相。一些杂文以拉丁美洲人特有的黑色幽默方式表达与垄断性舆论相左的思想情绪。一篇题为《美元可能是传播炭疽的媒介》的杂文写道:“既然毒害性巨大的炭疽传播是一种蓄意策划的扩散疾病行为——现在大家都不怀疑这一点,那么有好几条理由让我们严肃考虑‘钱’被选择为传播炭疽媒介的可能性(它同样适用于天花等多种疾病)。”
  在抨击了美元文化后,文章这样结束道:“如果您把健康和生命看得比保卫金融集团的经济利益更重的话,那么请在居民中传播这篇文章。如果您有办法,请把它转给当局,要求他们提醒人们注意这一危险,并尽快采取有关防御措施。”
  另一篇题为《墨西哥创造历史》的杂文写道:“在9月份的标题新闻中,排在对美国攻击的消息之后的,就是关于墨西哥在战争中创造历史的新闻,因为墨西哥在这场美国组织的战争中,不仅是拉丁美洲,而且是整个西班牙语世界首当其冲的国家。据鲍威尔先生的原文,‘在分析了支持我们反对恐怖主义行动的国家的军队之后,我们觉得墨西哥最拥有战胜恐怖主义的高精尖技术能力’。下面是我国将派出的一系列高级分队”
  文章接着列出了包括军队、警察、情报人员、议员在内的八种分队,其中有:“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的破坏支队,他们是烧汽车、砸玻璃、抢商店、筑街垒、占领学校大楼、组织罢工和停产的专家,他们也是破坏艺术品的老手,尽管这一手可能并不妨碍塔利班……JX精英小组,他们包括国家和联邦司法警察以及来自全国的警察精锐部队,这些人都具有骚扰、威胁、拷打的丰富经验。他们的高精技术可以让本·拉登承认是他向广岛投了原子弹,是他发动了朝鲜、越南和海湾战争,也是他侵略了格林纳达和杀害了阿连德……”
  文章最后以讽刺的口吻写道:“我们的总统认为,这支精锐分队能够在十五分钟之内消灭恐怖主义。”
  
  半个多世纪前,阿根廷作家爱德华多·马列亚(Eduardo Mallea)在意大利的罗马和米兰发表长篇演说,向世界介绍他们所陌生的拉丁美洲,演说的中心议题是语言。他说道:
  
  “语言就是一切:语言是生命,语言是爱情,语言在创造之前就已拥有,语言帮助我们延伸,语言引导我们从激情走向与他人的结合,这种结合的愿望来自我们的心灵深处。不言说,不传达,预示着死寂。很少有人明白,一个不极力表达的人是多么悲惨,他将怎样地在绝望中耗尽自我,他如何被自己的哭泣窒息。不要以为他们能够在向上帝逃遁时摆脱表达,连忏悔和祈祷也都要靠语言的传递。不能发出声音,这就像是一根粗糙的绳索把人与他干瘪的自我捆绑在一起。
  我们的美洲就处在这种不能表达的悲剧之中。整个大陆使出浑身的解数,绝望地寻找声音。它的声音是存在的,但是连不成语言。它是一声声呼喊,是一串串寻找形式的颤音……让世界发现我们内心未表达的那些感情和想法——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发现啊!……一个日尔曼思想家说,我们的大陆是一块还没有进入想象的大陆。但是,他错了,他的错误在于,他把一块沉默的大陆当成了一块盲目的大陆……我们的人民很有想象力。被人企图说成的盲目,其实是他们的沉默。我们要超越的阶段不是形象的阶段,而是认识和表达的阶段。我们需要认识自我,表达自我,需要言说感情。”
  
  拉丁美洲进步知识分子实现着自己的诺言,他们的实践证明:一个把语言看作生命和爱情的民族或群体,包括他们的知识分子和代言人,其表达必定会显露纯洁、热烈和真诚,而不是云山雾罩、似是而非,戴着公允和暧昧的厚厚面具。当然,这样的表达首先需要表达者的本意和素质,在获得语言的拯救之前,言说者也许更该先洗涤自己的灵魂。
  
  索飒,学者,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丰饶的苦难:拉丁美洲笔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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