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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1期

让语言脱去灰制服

作者:索 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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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0年代,当加西亚·马尔克斯从瑞典文学院衣冠楚楚的人群里走出,登上无数文人翘首以待的讲台领奖时,穿的是一身哥伦比亚农民的白布服。他用直截了当的语言在欧洲的文学殿堂上,说出了《百年孤独》所表达的“孤独”的本质:“如果没有具体的合法手段来支持各国人民实现自己的愿望,即他们有权利在世界性的分配中享有自己的生活,那么赞同我们的梦想并不会使我们减少孤立感……为什么在文学上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我们的独特风格,我们在社会变革方面的艰难探索却遭到形形色色的猜疑而被加以拒绝呢?”
  更早些时候,当智利诗人聂鲁达获得同一奖项时,也有一个颇具意味的细节:获奖的消息传开,朋友们都把这件事看作大家的胜利,祝贺的电报和信件如雪片飞来,其中一封的发信人自称荷属圭亚那反殖民主义运动的黑人代表。信中说,他认为聂鲁达是卑微者和受压迫者的诗人,因而不能延续瑞典文学院的惯例穿燕尾服去领奖,因此,他买了一把修枝剪,要用这把剪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剪掉聂鲁达“燕尾服的后襟和任何别的垂下来的东西”。这件事惊动了瑞典警方,最后才发现是聂鲁达的好朋友、一位委内瑞拉作家开的玩笑。
  使“燕尾服”失去风雅的农民白布服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行为语言,用修枝剪剪燕尾服的扬言是拉丁美洲人熟悉的黑色幽默。这两个无独有偶的例子只是拉丁美洲人语言大树上的几片树叶。在这块青春不死的大陆上,有一支生生不息的反体制大军,这支人马在逆境中将自己的表达能力锤炼得炉火纯青。特别是在今天这个单极世界的话语霸权主义时代,他们更懂得语言的魅力。
  立定世界的街头,两耳充灌着各色音调的堕落语言。曾几何时,民主浪潮中展露的才华和机敏纷纷化作了地铁里的广告竞赛,传媒套语成为众口重复的市井俚语,高品味的幽默降格为不负责任的调侃。精英话语更像行内黑话,徒劳地用技术官僚的体制味语言之矛攻打体制之盾。统治中心更深谙语言的份量,挖空心思制造出“历史的终结”、“邪恶轴心”、“持久正义”等等辞藻,试图使众口缄默。
  与这些喋喋不休的假话相抗衡的,是另一种清新、活泼的语言。
  1970年代,曾有过一本拉美青年争相传阅的书,题目叫《拉丁美洲:裸露的血脉》,作者是乌拉圭新闻记者出身的作家爱德华多·加莱亚诺(Eduardo Galeano)。不知是作者利用了拉美的惯用比喻,还是他创造了一个拉美人喜爱的形象,总之“裸露的血脉”已经成为一个脍炙人口的表达。这本书再版四十次左右,被译成多种文字。按作者的话说,这是一本以爱情小说和海盗小说的方式来谈政治经济学的书。关于写它的目的,作者说得很清楚:“写这本书是为了和人们交谈,是以一个非专业作家面对一个非专业读者的方式,向人们揭示被官方历史掩盖和篡改的历史,即胜利者讲述的历史。”
  三十年过去了,这本书的材料虽有些陈旧,但仍然魅力不减,其原因之一就在于它的语言个性。这本“政治经济学”没有一丝可憎的教授面孔,许多重要的思想被一个个生动的比喻嵌入读者的脑海。比如,他说,一些拉美国家的独裁者就像给人介绍淫妇的拉皮条者一样,用国家资源勾引外国资本;为了说明美国银行在拉美国家坐享其成的状况,他用文字画了一幅类似《大林和小林》中的漫画:我们除了提供食物,还提供唾液,美国只需要劳神张张口就行;他在强调一些所谓国际经济组织对于美国的依赖时说,世界银行与美国政府的关系就好像雷鸣与闪电的关系;论及西方国家所宣扬的“机会均等”时,他引用另一位学者的话说:“威严的法律的确是平等的,它对富人和穷人都规定了禁止在桥下睡觉、在街头乞讨和偷面包的条款。”他选择的形象使人过目不忘:在三十年前的一次罢工中,一位玻利维亚的女矿工高举着玻利维亚国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镇压者射出了雨点般的子弹,子弹把国旗“缝”在了这位女工的胸前……
  如今,年过花甲的作家面对着一个邪恶不减而威淫日盛的世界,但他的语言锐力仍然像青年。打开了他的个人网页,我读到了一篇篇如重锤、利刃般的文章。
  一篇文章,题以《战争》,其形式是一连串的提问:
  
  “我很好奇。去年年中,正当战争酝酿之际,布什宣布‘我们应该准备好去进攻世界上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伊拉克当然首当其冲。布什认为文明诞生于德克萨斯吗?他从未听说过尼尼微图书馆,也从未听说过巴别塔以及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吗?巴格达一千零一夜个故事,他一个也没听说过吗?”
  “1898年,威廉·麦金利总统宣布上帝下令让美国拿下菲律宾,以便向那里的居民传播文明和基督教。麦金利总统说他是深夜在白宫走廊里散步时与上帝通的话。一个多世纪后,布什总统信誓旦旦地说,在征服伊拉克之战中,上帝和他站在一起。布什又是在几点钟、什么地方领受神圣语言的呢?上帝给布什和教皇的指令为什么如此不一样呢?”
  “伊拉克受害者的灵魂将到哪里去安生?据布什总统的宗教顾问及天堂测地学家比利·格雷厄姆称,‘天堂其实不大,只有1500平方英里,选民将是很少的。’下面是谜题:哪个国家买下了天堂所有的入口呢?”
  “最后一个是我向约翰·李·卡雷借来的问题:‘儿子问:爸爸,他们将杀死很多人吗?’父亲回答:‘亲爱的,将被杀死的,你一个也不认识,都是外国人。’”
  
  在这样的一个个诘问中,加莱亚诺披露了许多重要事实。他的方法有点像乔姆斯基,即让大量鲜为人知的事实说话;但比起那位正义的美国语言学家来,加莱亚诺的语言似乎又生动了一分。
  他写道,一个精通军事教育学的美军中校曾证明,人的天性中没有暴力倾向,因而教人杀人并不是一件易事;如想让一个士兵获得野性,需要进行长期的强化训练;这种训练在兵营中始于士兵十八岁,在兵营外,始于男孩的第十八个月。加莱亚诺给这段引述加了一个简短的结尾:“而电视很早就开始上门授课了”。
  加莱亚诺还有许多精彩的文章向“市场”进攻,如《无法标价的价值》、《市场疯人院》等:
  
  “制造全球恐怖的真正杀手名叫市场。这位先生与居民区里那个可以买到水果和蔬菜的可爱角落风马牛不相及。它是没有面孔的万能恐怖主义者,它像上帝无处不在,它自认为像上帝一样永恒。”
  “我们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我们简直可以与达沃斯会议达成一个共同纲领和共同行动计划来抓捕恐怖主义者。首先我们可以在全球各处的墙上张贴追捕启事:寻找军火贩子,他们像制造大衣的厂主需要寒冷一样需要战争;寻找绑架国家的国际黑帮,他们哪怕收取了黑帮语言中称之为债务手续费的高额赎金,也从不释放人质;寻找在世界范围内偷盗粮食、扼杀工资、杀害就业的罪犯;寻找施霸于土地的强奸犯、污染水源的下毒犯、砍伐森林的盗贼;还寻找消费教狂热分子,他们掀起了毒化全球空气和气候的战争。”
  “体制将价值和价格等同为一:告诉我人们为你付多少钱,我就告诉你,你值多少钱。但是有些价值是在任何讨价还价之外的;没有什么人来买它们,因为它们不上市。正因为它们不上市,所以它们得以存活。这些价值就是调动公民社会那根根隐秘肌肉的动力。它们来自亘古的记忆,来自最古老的常识……什么是当今世界任何语言中最常用的词语呢?那就是‘我’‘我’还是‘我’。然而,一个印第安语言学家揭示说,玛雅人语言和生命中最常用的词语是——‘我们’。”
  
  加莱亚诺不仅是作家,还是乌拉圭著名的足球解说员。在一篇题为《闯入者》的文章里,他评论了2002年世界杯中塞内加尔和土耳其突如其来的胜利;而他的这篇文章这样结尾道:“体制说:历史终结了,并说——我就是终点。但是在足球场上,就像在其它一切地方,总有闯入者。他们没有出现在演员表上,然而,他们擅自闯入,犯着规,走着私,但他们行动着。他们是慰藉和预言,谨向他们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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