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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4期

理想主义与大学

作者:潘 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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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西方,集体主义是现实,个人主义是理想。在我国,个人主义,或者说“家庭主义”是现实,集体主义是理想。大家都向往集体主义,但个人主义,自私自利却是现实。国家、国家,国不过是家之聚合而已。
  建国数十年来,以色列的农民一直采用集体主义耕作,是人民公社的翻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苏联集体农庄的翻版。西方的农民也彼此紧密配合,组织了种种合作社。而在我国,建立人民公社就会饿死上千万人,最后仅仅落实到了“小队”,也就是二十多户人家的集体。而且,就这个集体,也是靠国家强力维持的。国家决定不维持,它一夜之内就垮掉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国家还在实行计划经济,但集体活动已经很少了。在美国的大学本科生,几乎人人都参与某种程度的集体活动,而且他们不按专业分班,没有辅导员,没有团支部、党支部,甚至并不住在一起。因为那里抱团的传统,也就是集体传统很强,所以团体自治能力也很强。我国是家庭公司,个体企业。西方则是大公司,能活上百年的集体企业,也就是股份制的企业。我国的股份制企业充满了对股民的欺诈,最后还要变成个人的企业。美国的股份制企业也欺诈,但比中国少得多,欺诈遭到的惩罚也严厉得多。
  西方的个人主义理想是以集体主义为前提的。法律是上帝与人民整体的契约。民主也不是个人做主,而是团体党派的代表做主,以利益集团的划分为前提。而中国的集体主义是以个人主义为前提的。以个人主义为前提,我国儒家建立起了集体主义的理念。儒家以个人为中心推导集体主义精神,就是“为仁由己”。从个人到家庭,到社会集体,到民族国家,到整个世界。这就是《大学》的精神。儒家不是为公之学,而是“为己”之学,是发展自己的人格,发掘自己内心的道德精神资源,以个人为中心点,讲人的尊严,推己及人,像个同心圆,通过社会网络来推广同情心和关于是非善恶的情操。这就是中国先个人,后集体,再国家,然后天下的道理。正所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大学之)道也”。
  在传统中国,读书人不多。中国字难认难学。况且,在自由小农社会里,读书无“用”。以“黄金屋,颜如玉”加以引诱,才有人读书。读书人读的第一部书是《大学》,只有读了《大学》才能当官领导国家。所以,中国历代士子,也就是知识分子,读懂了《大学》,才会有“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的儒家志向。有了这种儒家的志向,就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没有这种儒家理想训练出来的士子精英来领导国家,猜猜看,我国的自由小农社会是什么样子?
  团结才有力量。西方社会主义思想传入之后,我国才有了面对西方世界的“崛起”。其实,这个道理并不复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社会科学界出了个泰斗级别的学者,帕森斯(Talcott Parsons)。他1902年出生,1979年去世。他以试图综合所有西方十九世纪的社会科学思想著称。他认为,社会现代化的一个基本条件,是社会心理从“个人导向”转变到“集体导向”。今天政治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是哈佛教授帕特南。帕特南写了《使民主运转起来》,解释意大利的民主靠什么生根发芽。他的结论是,哪里有集体主义传统,有社会主义精神——也就是他称之为“社会资本”的那种东西,哪里的民主就能运转。前不久他又写了本书,Bowling Alone,大概可以翻译成“自己跟自己玩”。书里批评美国社会开始堕落,堕落的原因就是社区主义、集体精神的逐渐丧失。要知道,美国是个高度集体主义的国家,这是给法国人托克维尔印象最深的美国特色。无论做什么事,美国人都要组个会社。不属于任何会社的美国人基本上是社会垃圾。不团结的中国人面对高度组织起来了的西方人,怎么可能不被打败呢?
  我国的自由小农社会在1840年以后被击败了。屈辱了半个多世纪,就有了“五·四运动”。一腔愤恨都对准了儒家,对准了孔子。的确,自从汉代,特别是宋代以来,儒家思想支持了小农的保守主义,还有颇为狭隘的家庭伦理,男性中心主义,政治权威主义。然而,批判了儒家思想,我国社会就更“一盘散沙”了。于是,就有了强烈的反弹,走向了极端的集体主义。
  西方学者不大会把现实与历史联系起来,他们研究共产党时期的我国社会,就得出中国是集体主义,西方是个人主义的结论。中国学者也大多人云亦云。殊不知,西方个人主义是理想,集体主义是现实;我国的集体主义是理想,个人主义是现实。与个人主义的现实作斗争,是我国文明长达两千多年的主旋律。
  受到西方个人主义思想的影响,当我国开始改革开放,集体主义受到严厉批判,个人主义就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学,美其名曰“自由主义”,或者“新自由主义”。然而,在中国,个人主义还需要讲授吗?那是不学自通的东西,不仅是人之本性,更是中国小农社会的悠久历史传统。在中国,只有克制个人主义,社会才“社会”,才能成为理想的社会,和谐的社会,温情的社会,舒适的社会,文明的社会,才能人人自觉买票乘车。
  于是,丧失了理想主义,我们就有了大学今天的气氛。竞争就是一切,分数就是一切,分数不好就什么也没有了。大学如此,中学如此,甚至小学也如此。于是,社会也如此。我们的社会就成了弱肉强食,只知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野蛮社会,我们北大培养的人就成了个人精英,社会的废物。二十多岁的人,没教过几天书,只因快速攒了一两本书,就评教授。而他们的老师,培养了成千上万学生,吃了一辈子粉笔灰,到退休也不能评教授。于是,这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社会”环境就鼓励年轻人急功近利,拼命去抄袭,而且要抄袭得高明,最好是抄袭别人看不懂的洋书。于是,我们不仅没有了学术创新,也不再产生学术大师。更糟糕的是,我们社会的“纲常”没有了,年轻人不择手段,拼命踩着自己的老师往上爬。这样的社会是个人主义的社会,是个可怕的、没有道德的社会。连师道尊严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大学》之道?老师糊弄学生还不容易?
  这样的社会能被改变吗?当然能!!因为我亲身经历了个人主义的社会被改造成集体主义的社会,而集体主义的社会又堕落成个人主义社会。我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所以,当大家说,恢复理想主义是天方夜谭,我坚决不这么认为。通过一代人的努力,我们能够在大学,在社会,复兴理想精神。
  我想讲一个人的故事来结束我的演讲。
  七十年前的1933年,陈翰笙将近三十六岁。他在《东方杂志》的元旦特刊上预测中国的前途。文章说:
  
  “对于未来的中国,也可说二十年后的中国,我以为有三种可能局面。一是完全沦为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二是沿海各地变成属地或共管区域,而内地却还能独立,不受帝国主义支配;三是中国能完全独立,印度、朝鲜也独立,帝国主义从此寿终正寝。但我只希望第三种局面快快成功。”
  
  1933年元旦,什么是当时中国的“现实”呢?一年半以前,1931年9月18日,日本占领了中国东北全境。四年半以后,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了企图灭亡中国的全面战争。1933年元旦,蒋介石正准备发动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几个月以后开始的这次围剿在1934年迫使红军逃离井冈山根据地,踏上二万五千里长征。
  1933年元旦,什么是当时世界的“现实”呢?在1933年,为了逃脱经济大危机,国家干预市场成为标准的经济手段,所有西方国家的经济都开始复苏。1933年,法西斯势力已经崛起。1933年元月,德国纳粹党当选为执政党,准备与老牌殖民大国摊牌,重新瓜分世界。两年后的1935年,德国废除了《凡尔赛和约》限制德国军备的条款,准备新一轮划分世界的战争。这场战争是在五年后的1939年爆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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