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夏衍的故里情怀

作者:陈 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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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笑笑:“没关系,没关系。”
  在饭厅里,端上来的菜并不多,但做得相当精致,醋鱼、笋片肉丝、炸响铃,这些可以称得上是家乡风味的了。然而老人更中意的却是杭大中文系女研究生孙嘉萍带来的一饭盒豌豆香肠蒸糯米饭,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半,便伸开手连声说:“饱了,饱了。”
  记得当我们与他在会客室开始晤谈时。他劈头就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5月16日。”笔者脱口回答。
  “20年前的‘五一六通知’忘了?就是在这里制定的啊!”
  他说得很轻,似乎不带一点感情,然而眉宇间还是传递出内心难以掩饰的深思。
  夏衍到杭州的消息,杭州大学的学生马上就知道了。从小受他文章启蒙的大学生们谁都想见见他,或者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碰一碰老头子的思想”。夏衍认为到杭大只是探望一下故乡的父老兄弟,了解一点情况。一再告诉组织的人规模要小一点,随便谈谈。
  座谈会安排在杭大东一教学楼一楼会议室,中间几张桌子,桌子外两圈沙发。夏衍说:“建国37年来,教育方面有了很大进步,也有过不少失误。主要是照抄外国模式,不考虑中国的实际,没有花大气力抓教育,特别是轻视乃至歧视知识分子。缺乏智力资源比缺乏物质资源是更可怕的。我们这一代人,在学术素质、知识积累上,与我们上一代人,如鲁迅、郭沫若、茅盾等相比就差了一大截,现在上了年纪要填补就很困难了。因此,希望就在于今天的青年人,特别是今天在学的大学生,现在有了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有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有宽松和谐的气氛,就有可能认认真真地在年轻的时候,把基础打扎实啊!”
  透过厚厚的镜片,他的目光注视着这一代将要跨世纪的年轻人。不断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你们是面向21世纪的人啊!”
  夏衍在杭大中文系讲话之后。杭大学报编辑部拿到了他的讲话稿,由于涉及到批评苏联模式的内容,吃不准,便给夏公去了一封信。信中说,学报是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刊物,根据“内外有别”的原则,对涉外稿件比较慎重。按照宣传部门有关文件精神,当前我国报刊对苏联及东欧国家的内部事务一般不作公开评论,不要点名批评。为慎重起见, “希望您对讲话稿中涉及苏联模式和斯大林问题的文字作些斟酌”。
  夏衍接到信后颇觉意外。随即就在来信的稿纸上用红粗笔写道:“来示拜悉。……关于苏联模式的事,虽则未见诸‘红头文件’,但报刊上已不止一次有人提过,其实,对于斯大林,早在苏共‘二十大’后,我们在‘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中就已经提到过了。所以我认为让年轻人知道一点,也有好处。”
  夏衍是一位谨慎、谦虚的老人,但他不认为在历史的错误面前,可以小心翼翼地保持缄默。他多次表示。一个国家、民族的气质和习俗一旦形成了模式。要改很困难的。他这个人辛辛苦苦地走过几十年,自问没有有意做过坏事,但应该看到任何一个人是不能不受到历史和社会的制约的。自己做过一些有益的事。也犯过不少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青少年时期读书浅尝辄止,做学问不够深入,所以最大的问题是犯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对于这些错误,不让我们的后代知道,不仅要受到良心的谴责,还要受到历史的惩罚的。
  夏衍在与故乡的几次亲近中。越来越明晰地感到,乡情如同他的血液,在他的血脉中昼夜不息地运转。1987年春天,在深圳参加电影双奖颁奖大会时,夏衍说想回杭州看看白堤上的碧桃,去安吉看看翠竹。可惜会议结束时老人因劳累染上了感冒而难以成行。这年7月夏衍在给故乡友人的一封信中,又说想在桂花开时到杭州休息几天,但党的“十三大”召开在即,他已接到特邀通知,终不得成行。次年他又想回到满觉陇看桂花。然而第五次全国文代会繁忙的筹备工作又使他难以脱身。但是,夏公对故乡的关爱之情却无止境。那年11月10日,夏衍在给浙江省委领导的信中说:“我决定捐献五万元(人民币),给故乡作为教育基金,专用于农村中小学教育。可以补助中小学教师生活,也可以让农村中小学增添一点设备、图书之类——浙江可能没危房问题了吧。”
  夏衍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犹如一场旧梦,难于追寻。可唯有故乡,这真切、永恒的故乡的回忆,始终牵动着他的心。萦绕着他的情思。1995年,根据夏衍生前遗嘱,他的骨灰撒入钱塘江中。江水将夏衍的遗骨带走了。就像95年前,它曾悄悄地送来夏衍那样。然而,这么多年来,他留下的业绩,他留在人们心中的美好记忆,江水却是永远不能带走的。
  
  责任编辑 谢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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