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2 橡树谋杀案

　　Author :周凌

　　Issue : 总第 122期

　　Provenance :

　　Date :

　　Nation :

　　Translator :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棵美丽的、具有历史价值的大树，遭到一名列待无端的谋杀，成千上万的人为这棵树悲伤哭泣，为它能存活下去而祈求上苍。

　　事情发生在美国南部得克萨斯州的首府奥斯丁市。在这个美丽的幽静的大学城的东南侧，有条贝勒街，在它的街心花园里，长着一棵闻名全美的橡树。它有个动人的名字——契约树。

　　一百多年前，这个城市的创建者斯蒂芬·奥斯丁，曾在这棵树下和印地安人酋长签订了一项有关土地使用的协议。有了这个协议，这座城市才得以建立。据记载，这棵树已有600多年的树龄，比这个国家的历史还要长两倍多。

　　这棵树一直显得生机勃勃。它被认为是北美橡树最完美的典型。它的照片被挂在华盛顿林业荣誉厅里，奥斯丁市民引以为荣。

　　它的树干庄重而苍劲，4个成人张开手臂联起来才能把它环抱。它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像一顶张开的巨伞，直径至少有30米。每当夏日，在南国的骄阳下，它总留给人们一大片清凉舒适的土地。在它的树荫下，孩子们嬉戏玩耍，披上婚纱的少女接受人们的祝福，家庭在这里聚会，旅游者在这里野餐。人们说这棵树有一颗仁慈的心，爱护着全城的居民。

　　他们因而觉得幸福，感到骄傲。

　　可是，从1989年5月开始，厄运降临到这棵树的头上。它那长年青翠的树叶渐渐失去光泽，还迅速枯萎下去。它的粗壮的躯干好像也支撑不住亭亭如盖的树冠，显得憔悴而衰弱!这一切来得那么的突然，它已经从一个城市兴旺发达的象征，变为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

　　人们始而惊讶，继而惶急。奥斯丁市到处响起这们的声音：契约树发生了什么?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植物学家、森林保护专家被召来对这棵树进行全面的检查。专家们进行了长达数周的测试，其中包括对树干附的泥土进行化验。最后，一个异乎寻常的消息震惊了全奥斯丁市：这棵历史名树是遭到了谋害，有人故意用一种高浓度除莠草剂接连不断地通过一条暗沟施放到树周围的土壤里。据专家分析，如果将这种剧毒农药只要用上6英两，就足以置这棵树于死地。

　　很难描述奥斯丁市民知悉这一消息后的反应。他们愤怒，他们悲伤。舆论界强烈呼吁，不惜代价抢救频危的大树；市民纷纷要求，把凶犯缉拿归案并绳之以法。市政当局迅即作出了两个决定：从全国召集最有名望的植物保护专家，以抢救契约树的生命；要求司法当局全力破案，严惩谋杀者。

　　病树所在的贝勒街心花园，成一个“大病房”。在这棵树周围，打下了大木桩，围 起了遮掩阳光的大屏幕，一些专用管道不停地向它喷射水雾，用以抵御夏天烈日对它的灼照。受到毒药污染的泥土被移走，换上了新鲜的沃土。专家还用一种低浓度的氯化钾溶液对大树进行注射，试图把已经结集在树体内的毒药冲刷掉。并在它周围设置了警戒，武装及自愿人员昼仪在那里值班。

　　当以上措施都付诸实施后的一个短时期里，契约树似乎恢复了一线生机。它的叶片好像有了新的绿意，反常地下垂的枝干也显得有了点力量。可是，植保专家并不乐观，他们断言，由于毒液已渗入树身，以上的迹象可能只是暂时的。在整个状态好转之前契约树还会经历一段困难的时刻。他们期待大树能以自身顽强的生命力，顶住凶犯的毒手而生存下去。

　　这棵树遇害的3个月之后，我有机会前去造访，午夜刚过，我们驱车前往贝勒街。南方炎热夏季的白天已经过去，随着夜晚来临的是带着凉意的微风。我们还没靠近街心花园，腰佩手枪的警卫上前示意，汽车不能再向前驶进。我们徒手行进，并告诉警卫，我们来自大洋彼岸，想对契约树目前的情况作一些了解。一位看上去年逾60的老者出现，他向我们自我介绍。

　　“我是惠勒，养老金领取者，自愿在此值班。”他随手递给我们一张打印得很整齐的资料，“有关这棵树最近的情况，这里有详细的记载。我先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老祖父’吧，它正处于危难中……”

　　夜色浓重，我们随着惠勒先生向大树走去。密密层层的小冬青树环绕大树，惠勒打开手电筒，指着缀满冬青树丛的各色小花，还有和小花嵌在一起的一页页小纸片，对我们说：

　　“这一些，都是本市的小居民献给他们‘老祖父’的，纸片上是他们写的诗歌、祈祷文和慰问信。他们来这里，为契约树祈祷，求上帝赐它以新的生命，有的为它歌唱，好让它得到安慰。有的孩子则默默地站在树旁掉泪。在这里，你们可以感受到奥斯丁的孩子们的心。”

　　我还看见，水泥砖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罐奶粉，两瓶金枪鱼罐头。边上是孩子气的一行字“你要多吃一些，这样，你才能有更好的抵抗力。”再过去，是一页写得很端正的文字：“当我见到这样美丽的生命遇到残害，深深的悲伤和忧郁充满我的心。请原谅人类的自私吧，你要知道，不管今后将如何，你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这是谁留下的?”我问。

　　“她是位诗人，名叫玛妮。当她看到这棵树时哭了。”惠勒先生回答。

　　我的心在微微地颤抖。透过夜幕，我依稀看到契约树如盖的树冠在夏夜的凉风中摇曳，还能听到轻轻的沙沙声。我们在交谈时，都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位“老祖父”夜间的休息。

　　在向惠勒先生告别时，我告诉他，我这个来自遥远国度的外国人，也从内心祝愿契约树能够恢复生机。

　　我当时没顾上问及对谋杀犯的侦缉工作有什么结果。后来，我才得知，经过一位市民的举报，罪犯保尔·柯伦已落入法网。他犯罪的手法和作案过程都已弄清楚了，就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对无害于任何人的大树下这样的毒手。奥斯丁市民群情激愤，司法当局也极力呼吁人们冷静，留给法院充分的时间去进行公正的审判。

　　1990年5月11日，香港《南华早报》援引来自奥斯丁的消息报道说：“罪犯的辩护律师已提出关于犯罪动机的说法。律师卡里克声称，罪犯柯伦是一个失落者，他很自卑，但希望给人以完全相反的印象。他干这种恶劣的勾当，为的是给一个他所喜欢的女子留下深刻的印象，觉得他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这位律师还无端攻击那位举报者勃兰考女士，认为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1万美元的奖金。奥斯丁市民理所当然地对这位律师嗤之以鼻。

　　一个由各方面代表人物组成的陪审团已经开始工作。据悉，检察机关正在研究如何对罪犯提出指控，因为，对谋杀一棵植物提出诉讼，过去还未曾有过先例。法律界人士认为，如果法庭裁定柯伦有罪，可能会判处7年甚至更长的徒刑。

　　从柯伦下毒到现在，时间已过去1年有余。和人们的期望相违背，坏消息接踵而至。也就是世界“地球日”的第二天，奥斯丁最有影响的日报《奥斯丁消息报》发表了一篇报道，它的大字标题是：“尽管希望它能生存，可是契约树正濒临死亡。”

　　这篇报道说：“它的三分之二枝叶已经枯死，人们所寄望于大地的仁慈为时已晚。另外的三分之一部分可能还有一线希望，新近长出的枝叶使人察觉不到这棵树被人下过毒。如果它还能活下去，也只有这一小部分了。”

　　在“地球日”当天，一个名叫珍妮的孩子，用幼稚的字迹写一首小诗，此诗出现在病树的身旁：

　　亲爱的契约树

　　玫瑰是红的

　　紫罗兰是紫的

　　你却正在走向死亡

　　可是我决不能让你死去

　　另一位佚名的来访者，用下列的语句表露了也许是奥斯丁市民共同的心声：

　　离开我们，树木照样能生存下去；

　　可是，我们却不能离开树木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