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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斯敦人民公社的丰田工地，横七竖八停放着乡村里出来的二八破驴。破驴的主人是季前赛临时球员，驴身的油漆已经剥落。被一根塑料绳子包围着，驴之间有大大小小的空隙。
那些季前赛临时球员大清早骑车赶来，到了工地，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
“五年以上经验的老将坐板凳，一年合同；五年以下经验的十天短期合同，”负责工地的范甘迪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临时球员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存的侥幸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季前赛前，你们不是说可以上场么？”
　　“十分钟也给过，不要说上场。”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新秀、特赦老将、国际球员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前天出力打球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今年天照应，季前赛成绩不错，伤病也不来作梗，大家表现都不错，比别的队的临时队员多得了三五分，谁都以为能搏个主要替补。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还是不要签的好！”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范甘迪冷笑着，“你们不签，我们就没人了么？我们有的是秀美的大腿，鲍文、巴里、老木桶还争着抱呢，这不，雨燕中产也愿意签，养家男昨天还打过电话，雨燕养家男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么？”
　　雨燕，老木桶，JB，那是不敢比的，仿佛可以不管。而不和休斯敦签约，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签呢？漂亮的跑车是要买的，为了花天酒地，出去搞女人，以后混个主力，这份工作是不能丢的。
　　
　　“我们到老鹰去签吧，”在老鹰，或许有比较长的上场时间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范甘迪又来了一个“嗤”，摸着光亮的脑袋说道：“不要说老鹰，就是山猫也一样。我们同

行公议，机会优先给新秀。”
　　“到老鹰去签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老鹰要好几天路程，天知道要耽搁多少机会。”
　　“教练，能不能多给一点上场时间？”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多给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工地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多给一点，就是拿成绩开玩笑，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时间实在太少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贝壳你们都给时间，今年的季前赛成绩又好，而且你教练也说过，以前十分钟也给过；我们想，好歹能给五分钟吧。
　　哪里知道只有板凳或者短工！”
　　“教练，就是半节，六分钟吧。”
　　“先生，您就说个垃圾时间，我们也能自我幻想呀。”
　　旁边的尤因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时间短，不要签好了。是

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大腿，你们不签，有别人好签。你没听刚才说养家男打过电话么？”
　　希望犹如肥皂泡，彻底的破裂了。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破裂了，合同可总得签；而且命里注定，只有和这一家休斯敦人民公社签，好歹他们知道自己的价值，别的队，人家根本不了解你。
　　
　　短工和板凳们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家附近的烤肉店，灌起了黄汤，马刺的、灰熊的、小牛的也来了。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各烤肉店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坐板凳、打短工，真是碰见了鬼！”
　　“去年我在马刺，还给三五分钟呢，他休斯敦能给什么！”
　　“今年亏本比去年都厉害；去年混了个戒指呢。”
　　“又得把自己的时间浪费给人家摇旗呐喊。唉，自己想上场很难了！”
　　“为什么要给主力摇旗呐喊，你这死鬼！我一定坐在板凳上不起来，宁可被买断，工资照拿，还能另找工作！”
　　
　　“去东部吧。我看东部倒是满写意的。”
　　“不去训练，闹内讧，买断我们，我们一块儿去东部！”
　　“谁出来当头脑？他们去东部的有几个头脑，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脑的话。
　　”
　　“我看，到骑士去也不坏。听说中国的巴特尔，不是么？在骑士，听说每场上场十多分钟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那是训练营，到了季前赛，巴特尔已经被裁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

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拼命，为什么总是拿不到大合同？”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丰田工地的方向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放着美国人不要，非要什么中国的姚明，还没我跑得快。”
　　我们吃辛吃苦，还不是为了多点上场时间，捞个好数据，以后签个长点的约！”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合约，那就好了。凭良心说，中产就行，再给十分钟上场时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工地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我刚才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着要签了合同；就在训练时把主力们搞伤，不让我们上场，看你用谁？”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岸上斜溜。
　　
　　“真个没办法的时候，就只能这么干了！”理直气壮的声口。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各自回自己的家。
　　丰田工地便冷清清地等着即将来临的常规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