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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4年第4期

火墙

作者:温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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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还没有到冬天,只是秋天的开始,女人就觉得冷了。那冷并不是外界气候的冷,而是来自郁积在她内心的那份冷,结婚五年了,她没有能生育,男人常年不在家,这个家除了她就只有清冷,一点也没有其他家庭里有的那种温馨那种热闹,就好像一棵没有根的树似的,总让人有种这棵树不会长大不会活下去的感觉。女人想起来心里便一阵恍惚,就觉得自己的男人像一艘没有牵绊的船,虽是停泊在她这个岸边,可不定哪天她一觉醒来,船就漂走了。女人一旦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生出丝丝缕缕的痛,这丝丝缕缕的痛让她想要止痛,也不知从哪儿下手。在女人的心里,孩子是一个家的根,也是夫妻之间的绳索,能把一个家拴住,有了孩子,无论男人女人走到哪里,都会被这根绳子不时地拉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即使是吵吵闹闹,这个家都会有家的气息。可女人和男人结婚几年没有孩子,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有问题,总觉得对不住男人,在男人面前只有自责的份,对自己的男人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也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是女人一直要求丈夫带她到喀什的大医院里去做个检查,看能不能治治她的不育症,她说她实在是想要给男人生个孩子。可每次,男人对女人的要求都没有正面答复,只说现在的城里人就是能生育的人都不想要孩子,嫌是个拖累,他们结婚时间也不算太长,不着急要孩子,叫她再等等。这一等,不知是什么时候。直到去年,女人实在忍不住了,一个人偷偷到镇上的卫生院去治自己的不育症,可医生仔仔细细地替她做了检查后说,她生育功能正常,完全可以生孩子,不需要治。她非常惊讶,总认为是医生搞错了,她没有病,怎么没有生育呢。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男人,男人听了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淡淡地说,镇上的医生都是给牛羊看病出身的,根本不懂得医术,何况男女生育问题也不是他们这样随便一检查就可以检查得出来的,让女人不要听他们的,说等以后有机会了,他带她到喀什的大医院用仪器检查了再说。女人本来就对镇上医生的检查有点怀疑,就信了男人的话,叫男人带她去喀什检查。男人又推托说,他上课时间很紧,没有时间陪女人去检查,等放假了再说吧。女人无奈,只好等着。等放了寒假,又是过年,走亲戚访朋友的,寒假里没有去成,女人一直等到今年放了暑假,想着男人这次该带她去喀什医院了,可男人放了暑假回来后,只在家里呆了一天,说是这个假期学校要组织他们教师到南方去学习取经,就住了一夜,急匆匆地走了。女人等到的是失望,本该男人放暑假回来了,是段最充实的日子,她一个人却过得空空荡荡,吃饭没滋味,睡觉不踏实,最后她实在是被自己的等待折磨得疲惫不堪,就索性抛开了等男人带她去喀什的念头,鼓了口气,一个人搭车去了喀什。
  到了喀什医院,在做了全面检查后,医生告诉女人,她的生育功能是完全正常的。女人听了这个结果,反而愣住了,她怯怯地问医生,这检查结果不会有错吧?医生听到这话生气地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怀疑医院先进仪器的正确性还是不相信医生的判断?女人从医生的反问中证实她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她也没忍住,当时眼泪就涌了出来,像一个生育功能不健全的女人似的伤心地哭了起来。医生这时反倒同情地对女人说,你生育功能正常,你应该高兴才是。女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这么多年了,我没有生出孩子,一直怪自己无能,不能替自己的男人生下个一男半女哩。医生一听,对女人说,这种事可不能光怪女人,有些男人生育也是有问题的。女人吃了一惊,忙擦了把眼泪,不相信似的望着医生。医生点了点头对她说,男人不育的机会并不比女人少,你叫你男人也到医院来检查一下,不就明白了吗?
  女人心思重重地走出了医院,她想着既然自己生育正常,她和男人却至今也没有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男人有问题呢?女人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突然就记起以前只要在男人面前说到自己生育不正常的事,要男人带她到医院检查时,男人总是吞吞吐吐的,一拖再拖,现在看来,其实男人早就知道他自己生育有问题了,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呢?女人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知道自己生育功能正常,女人本应该轻松快乐的心,却变得沉甸甸的了。
  更叫女人难以理解的,是自己的男人还欺骗了她,男人去南方学习根本就不是学校组织的。女人从医院出来后,因为赶不上当天回塔尔拉的班车了,她本想着检查完了要去商场里逛逛的,检查的结果叫她没有了逛商场的心情,她想在喀什除了自己的男人她是一个人也不认识,虽然男人去了南方,可她也无处可去,不如就此机会去自己男人所在的学校看看,权当参观吧。女人在结婚前来过一次这个学校,那是男人带着她到喀什来买结婚的衣服,买完后,男人把她带到他所在的学校看了看,所以她还记得去学校的路,喀什又不大,几年了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女人很容易就找到学校了。但这一去,女人差点当场晕过去,她从学校看大门的老头那里得知,学校在假期里根本就没有组织教师到南方去学习。老头见女人一脸的将信将疑,为了证实他的消息是可靠的,便要她去问问那些放假闲在家里的其他老师。女人苦笑了一下,想着还有去问的必要么?她头重脚轻地走开了。
  从学校往回走时,女人觉得一切都变得很陌生了,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去的不是自己男人所在的那个学校,女人突然间变得神情恍惚起来。从喀什回到塔尔拉后,有一阵子,女人一直怀疑自己去过喀什城里,到医院做过生育检查的这件事实了。直到暑假结束,男人从南方回到了塔尔拉的家里,给女人兴致勃勃地讲他在南方的一些见闻时,女人还处在混沌之中,对男人的讲述提不起一点兴趣。男人觉得奇怪,以前只要他讲自己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无论大小,是否有趣,女人都会怀着极大的兴趣听的,这回不知是怎么了,这么有趣的话题女人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呢?便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女人目光散淡地看着男人,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我要是真有病就好了!
  男人不认识似的看了女人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在家里住了两天,便回学校去了。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
  开学后,男人只回来过一次,那还是秋收的时候,男人说是回来看看秋粮收的怎么样了,才回来和女人过了一夜。这时候的女人心理已经恢复正常了,等男人踏踏实实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走时,女人才拉开了要和男人论说一番的架势。女人本想着和男人好好谈一些事情,可她只说了一声自己去过喀什了,男人就明显有点紧张了,忙问她什么时候去的。女人冷静地看着男人回答道:暑假,就是你去南方学习时!男人忙躲开了女人锥子一样的目光,嘴里说着最近学校忙着在搞什么达标呢,就急匆匆地走了。男人这么一走,一直到现在,就再没有回来过。
  女人每天晚上躺在被窝里,回忆着男人这次回来后对他说话时,他那紧张的表情,直到回忆得越来越模糊了,她已经都记不起来男人那份紧张模样了,却还不见男人回来,她悄悄地流了不少眼泪。流泪流得女人实在觉得没有泪可流了,她的心也就彻底地平静了,像深山里的一泓浅潭,波纹不起了。她望着空寂的屋子和院子里的一切,直到把胡杨树上的叶子望得发黄了,再望下去秋天就要疯狂到来了,她便给羊贩子康玉良捎话,说是叫自己的男人回来打火墙。
  这时节,到了该打火墙的时候了,塔尔拉的家家户户在院子或者大门前面,都从远处拉来了打火墙时和泥用的粘土。女人没有去拉土,往年都是她一个人早早地就把粘土拉回来,堆在院子里了,可今年,她什么都没有去干。女人要等着自己的男人回来。
  男人接到女人捎的话,下个星期六果然回来了。这次男人回来的早,天还没黑透呢,他就进家门了。男人匆匆忙忙给女人打了个招呼,放下手中的包,就到院子里去看了看那堆用来打火墙的砖头。女人心里慌慌地跟了出来,站在男人身边说,你看那些破砖头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回过头来,却把目光放在别处,对女人说,我想先把砖头搬到屋子里,做好打火墙的准备。女人说,谁要你搬了?要搬,我早就搬了。男人声音小小地说,那你怎么不搬进去呢?女人说,等你回来呀。男人愣怔了一下,便不搬砖头了,他直起身来,看了看天色,便说了句,那我去找个架子车拉粘土吧。没等女人说话,男人已经急急地出院门了。女人看到,男人出门时就像是一阵风,一阵欲急速逃离她而去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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