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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6期

守库(散文·外三篇)

作者:苏 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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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案搞了半年,也就不了了之,之后就将我调到一个叫水口的信用社工作。水口是我们那县的南乡,顾名思义,是个水很多的地方。水口对我之印象,就是甲鱼。我们这个信用社,是个上头的联系点,地区的一些领导——也不是什么领导,也就是科长什么的,但那时的科长,对于我无疑已是很大的领导——隔三岔五就来检查或是收集资料,这时我们信用社的主任,就请他去吃甲鱼,我因是单身汉,有时就被主任拽着陪客,虽吃不到老鳖盖子,但鳖肉总是能弄到几块的,虽说鳖肉并不好吃,但也是个待遇,因此我嘴上的油总是比别个人多一些,也多了一些自豪感——今天中午我吃老鳖了,你吃了吗?
  我们信用社大约有十个人,主任姓许,胖胖的,脑袋特别大特别圆,四十多岁了,像个娃娃。还有两个女孩,是县里招工分过来的。高个子的姓张,我记得一笑牙龈就全看见了;另一个姑娘姓章,叫章蓓,我之所以至今还记得到名字,是因为这个“蓓”字我原来不认识,是通过章蓓认识这个字的。章蓓个子适中,长得好看。我好像特别喜好看她,可是心虚得很,像是做贼。因此说是看,其实也就是一个感觉,看没看清楚,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你也有过十八九岁二十岁的年纪,你难道没有同感吗?她们俩一个做会计,一个记账员。我到水口的时候,她们已经先到那里工作了,因此她们就显得比我活络一些——也只不过是人熟一些罢了。我去了之后搞稽核员。也就是例行的到下面信用站去查查账什么的。信用社房子紧张,去了之后倒是给我分了个房子,可房顶上全是洞,光线纠缠着一大团一大团的射进来,根本不能住人,因此许主任说,你一个人,小青年,你就守库吧。一个月还有几块钱的补助费。
  他的一句话,我就睡到库房里去了,一睡就是半年。
  我那时候已经有一整箱书了。说是整箱,是因为我把书放在一只从食品站要来的鸡蛋箱里,是一整箱。我就把书放在房里的一个淋不着雨的墙角,带几本常看的和一个笔记本到库房,从事简单的文学活动。
  库房是这样的。一大间房子,隔成两半,里面加固了,就是金库,放两只保险柜,外面是沉重的大铁门,我睡在外间,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有一杆长枪,白天入库,放在金库里,晚上取出来,放在我的床头。其实我一枪没放过,也不会打枪,要是坏人来了,我真是死定了。不过那个时候坏人少,人们的警惕性也就差些。
  我不下去查账,也没有多少事情。白天就看住小张小章办业务,小章活泼些,说许多话,说的什么,我现在记不清了,小张老实些,可能是个子高的缘故,她在县里好像已谈了对象,每个星期天回去会男朋友。黄昏时银行要扎账,我有时就帮她们弄账,打打总账,或整理整理分户账。我给小张弄得多,给小章弄得少,其实我想跟小章弄,可是我不大敢看她,又如何去弄呢?小章可能也知道我不大敢看她,也不好意思多要我弄。有时我中午被主任弄去喝酒,虽吃了些老鳖,可酒有时喝大了,回来我就呆在库房里睡觉(偶尔也吐一库房,把库房弄得气味难闻,小张小章就不肯进去了)。许主任有时过来看看,摇摇他的大脑袋,走了。
  小章可能就是这个时候对我印象不好的。原来虽然我不大敢看她,但我凭直觉,她对我印象是好的,否则也不会我不大敢看她,她如果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我能如此吗?小章原来有点在乎,也是看我呆头呆脑的,会大声朗诵郭沫若的诗。后来我的一些举动更不堪了。许主任终于发现我的脑子有些“病”,小张小章也就看我是滑稽了。那一天逢集,我们信用社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对于一个小镇,逢集就如过年,热闹极了,卖什么的都有,卖老鼠药的,打把式卖艺的。我在门口看那打把式卖艺的,听口音极像我老家县里人。他玩的是硬气功,说没两下子其实还是有两下子的。打个赤膊,胸口拍得通红,先玩一气功,把一个乡下老汉后背搞得血红,之后开始卖药,咦!你别说,效果不错,买的人还挺多。中午散场,我好奇地走上去打听,果然是我老家的,还认识我们共同的熟人,那个时候我没出过太远的门,这小镇离我老家实际上也就是百十公里,可我已激动得不行,他乡遇故里,我不知脑子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非要请他们吃饭不可,他们虽卖了一些钱,可打把式卖艺,毕竟是混穷的,也乐得高兴。我们一行人就下了饭店。镇上的事,不一会儿全镇的人都知道了。说银行(镇上人叫信用社一律为银行)的干部请混穷的打把式的人吃饭。我本来的意思是自己义气,请老家的人吃饭。可别人不这么理解:之间又不认识,身份(银行的人在镇上是很受人尊重的,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又不同,这吃的哪门子饭?有人对小章说,你们银行的那个谁在请一帮混穷的吃饭。听说小章理都没理那人,鼻子哼一下,扭头就走了。我们喝了几瓶啤酒(那时啤酒在镇上刚有得卖不久),我便红头涨脑的回到信用社,许主任刚好在,见到我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一句话没说,大头一摇,走了。出了门,我好像听到一句“脑子有病”,可我没听清,但我的酒确乎已醒了一半,我知道自己图一时高兴,破费了银子不说,还给别人看成是怪异之人。
  果然后来的情形有了些变化。先是许主任带我吃饭的次数减少了。比如原来一个月带我五次,现在好像只有两三次;之后是小章见到我开始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了,这起码说明我和小章之间的关系有些松动了。一个女孩子她要是喜欢上一个男人,她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吗?老鳖少吃两块我倒不在乎,不邀我去,我还少喝酒呢,可是小章对我“松动”,我心里很是空空的,觉得一种“感觉”没有了。那种感觉很美好。我因此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很是失落了一阵子。
  晚上我睡在库房里,有时心里空空的,就有些想家了。又正值十八九岁二十岁的年纪,有时小和尚翘翘的,我抱着一杆长枪,听外面的风声、雨声、秋虫的鸣叫声。如若是雷电交闪的夏夜,我失眠的话,我就大声诵读郭沫若的诗: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
  后来我知道,那种心里空空的感觉,是一种初恋的苗头。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后来又发生一件事,证明我是彻底“脑子坏了”。那天逢大集,镇上挤得水泄不通,我也喜好热闹,就蹲在信用社的大门外,边抽烟,边看热闹。也是到了黄昏,是小张小章扎账的时候。我因小章已“大大咧咧”了,已很久没帮她们扎账了。无所事事,就到门口来看热闹。这时过来一个老年乞丐。大夏天的,穿着厚厚的黑棉袄,棉袄似乎已有一千多年没洗了,油得基本同抹布差不多,蓬头垢面,头发似乎也有一千多年没洗过。这个老乞丐虽然“一千多年没洗头”,可他精神却是出奇的好。他打着一副快板,边唱边乞讨。我给过他五分钱,他就边打快板边给我唱:
  奴家今年才十六,
  嫁个丈夫六十多,
  六月给他掌扇子,
  腊月给他焐被窝,
  ……
  这个老乞丐肯定是乡下的,口音很重。他唱的许多话,我根本听不清楚。于是我又给了他五分钱,让他再给我唱。我好像见郭沫若说过,民间的文学对诗歌创作极有营养,我便想把老乞丐唱的都记下来。这才是“人民性”的,也更“文学”。于是我就用五分钱哄着他,让他一句一句给我唱,可在大门外,又不能掏出笔来记。我脑子又不是很好,于是我就偷偷跟他说,让他下班之后到我房间去唱,教我,我就请他吃晚饭。
  终于下班了,我偷偷将他带到库房里,关上门,给他“团结”烟抽,让他给我一句一句讲,我便一句一句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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