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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1期

葵花开

作者:陈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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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顿,婆婆炒了几个菜让他们先吃,又热了几个打包剩菜搁自己面前,说:“剩菜入味,我最爱吃。”车晓玲听着,心里哼口冷气,那几个剩菜她一下没碰,郑庆倒是左一筷右一叉——她看着就来气。
  让车晓玲生气的还有见面礼,按说新媳妇头回上门子,婆婆怎样也要表示下。但别说一根金一条银,她连块铜都没见着,她就不信婆婆手头没积攒下东西!就不信老大郑强的老婆啥也没得!
  郑庆说,我妈真没那些,你看她脖上手上戴了啥?郑庆知道,爸的病欠下一屁股债,每隔阵子,妈就要从工资中努力挤出一笔还债,有时借了新的还旧的。妈有本黑皮面小本儿,专门记这些债务,妈的字迹向右倒着,像被风吹折了腰。
  “算了吧!当我多稀罕!”郑庆不解释这句倒好,他一解释,对婆婆积攒的不满突然就找到了突破口,她的要求高吗?不高!不过一个通常的随行就市的婆家而已!
  回来后,女同事们问她得了些什么见面礼,她含糊应付过去,心里的气又挑起了,跟郑庆说,郑庆说:“算了,你哪会戴那些俗气玩艺儿,我妈可能怕你嫌土。”
  “土?金子折了钱换水晶铂金,总不土吧?”车晓玲一听更来火。
  “她把最值钱的儿子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郑庆挤了点笑说。
  “那倒是,你妈亏血本了!白把个儿子送我——我爸妈他们可嫌发了,用个不值钱的女儿换了你这么值钱的儿子!”
  类似的口角从没输赢,他们怀着各自的委屈与愤怒,觉得对方如此不讲理,不体谅!他(她)怎么竟是这样的人呢!郑庆想起当初恋爱时,走在街上,车晓玲给他的印象多善良!碰见穷要饭的老头、抱孩子的外乡妇女、残疾人,她总会扔点零钱,她扔零钱时的姿势打动了郑庆,他觉得一个施予的女人是很美的,尽管车晓玲不漂亮,不如她自己想象的漂亮,但比那些一眼看上去漂亮的女人美多了!碰到了他心里最在意的那根细弦。她既然能对不认识的陌生人都有同情心,跟他省俭了一辈子的妈怎么就这么较劲呢?有关郑庆家里的话题成为埋伏火药的敏感地带,踩上去就得硝烟一场。
  
  3
  
  这天郑庆特意提早下了班,车晓玲还没回,他想再巡视遍家里,看哪能安置下那两床被子,免得车晓玲唠叨。巡视结果是他发现家里设计是那么经济、准确,一个萝卜一个坑!当初装修时怎么没多留些储藏空间呢?婚姻显见具有繁衍性质,不仅会增殖出孩子,还会增殖出大量庞杂。屋里的那些犄角旮旯为何当时没都打上柜子呢?他早该知道结婚不止两个人这么简单!
  这些被子不像晴纶被、水鸟被什么的,挤掉空气就成了一小团,棉花的密度使它再怎么挤压也有不小的密实体积。它们像伙乡下亲戚,郑庆没能力安置却又必须安置他们,他该怎么办啊?他真愿现在是冬天,那些罗莎云娜珍珠全来吧!让台风和寒流来得更猛烈些!这样车晓玲就知道被子在一个家的重要性,从而积极接纳它们。可现在是广州的四月底,温度离被子越来越远。
  郑庆摩娑了下被子,妈眼睛一直不好,流泪酸涨,还有她长年的腰痛,为这几床被子她一定费了不少力,她一定不知道费了那么大力却给儿子添了麻烦——郑庆想着,心里很难受。
  对长年生活在北方小城的母亲,再对她形容冬天的暖,她还是不能确信——总还是冬天吧?既然是冬天总得盖被子吧?郑庆一位大姨也加深了她关于南方冬天冷的印象,大姨随女儿生活在苏南,一回北方她就抱怨南方冬天简直不是人呆的,湿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房里像冰窖,哪像北方,进屋就有暖炕,大姨对郑庆母亲说,寒气剐得人生痛!一天到晚滴滴嗒嗒的雨,进了被子探个头都不敢,恨不能把尿壶搁床上!这就给郑庆母亲留下了关于南方冬天的印象,也为这三床被子的缝制提供了更充分依据:一旦天冷,那些轻飘飘的被子顶屁用!
  郑庆正为被子找出路,电话响,是妈,问:“马四把被子捎到不?”
  “捎到了,妈,不是让你别备这些吗,用不上!”
  “谁说用不上!等你用上时我怕就缝不动了,被子又不是吃食,不霉不烂,搁着怕啥!”
  说了几句闲话,电话那头犹豫了下,郑庆听见妈说,想来广州住阵子,来看看他新家,腿脚越来越僵,怕哪天眼一闭,连他家门都辨不着头脑哩——“妈,你胡说啥!”郑庆有些吃惊,去年回老家办婚事,他就让妈跟他一道来广州玩,妈推脱了。郑庆知道她的固执,加上自己忙,还有,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和另个女人组建了一个小家,妈要来必须得到家里另一人的支持,否则,即使来了也有问题。这也是郑庆去年没坚持要妈来广州的缘故,好像时机还不成熟,何时成熟呢,他也没想过。但妈现在既自己提了,那么时机就成熟了,不熟也熟了。妈说:“你们若忙就算了,我……”郑庆说:“忙啥!妈,你来吧,我和晓玲一直都说想让你来呢。”
  郑庆想,妈可能是真闷了!不然就是又和嫂子有了矛盾?嫂子急脾气,心眼不坏,可说话呛得很,几句话出口,妈就要转身回。
  这些年,妈除了偶尔去趟省城,哪也没去过。退休头年,哥哥郑强的女儿团团又出生了,尽管哥嫂说请人带,妈不肯,说万一请得不好,花钱还受气,哥嫂就不坚持了——请谁能比得上妈尽心尽力?如今请个人也不便宜,工资带吃住没千八百拿不下!妈把团团屎一把尿一把在身边带到快三岁,去年9月上的幼儿园。团团一上幼儿园,家里就落妈一人,郑庆想到这,又强调了声:“妈,你来吧,我让晓玲回头拾掇拾掇房间……”
  “别拾掇,我住一下就回,你和晓玲商量下,回头来个电话。”
  “行,妈,你等我电话。”郑庆本想说“妈,你愿啥时来都行”,但他没说,这不是夸口的时候,弄不好让事情变得麻烦。
  搁了电话,郑庆忙着做晚饭,泡椒熘鱼片,鸡蛋木耳烩粉丝,都是车晓玲爱吃的。才盛好,车晓玲回来了,说:“下班前爸打电话来,说和我妈下周来。”郑庆吓了一大跳,天爷爷!竟有这么巧!
  “我爸老同学四十年聚会,定在广州,老班主任在广州,病得起不来床了,他们索性连聚会带看望老师——你说那年代的人真是革命友情哪,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联系……我爸说正好来我这住阵子,我妈刚退,闷得慌,到时你可得抽空陪他们四处转转……”
  “哦。你爸妈来……住多久?”
  “顶多个把月吧。”
  郑庆想该不该说妈也想来呢?这时说合不合适?还没想明白,好像就错过了说的时机,车晓玲兴致勃勃地起身拿才买的新包给他看,“好看吧!你猜原价多少?孔虹她们都说这包别致……”,车晓玲展示着一个跑车型的黑白色坤包,老实说,郑庆第一眼想起丧事用品店里的纸扎,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一个包做成跑车形状,但他不能说,说了准惹恼车晓玲。
  郑庆张了张嘴,觉得还是应当说妈想来的事,却被粉丝里没拌匀的胡椒一下呛咳,车晓玲就进房试包去了。
  车晓玲的背影颇像岳母,窄条条的,走路稍有点内八。岳母吕玉琴当了几十年小学数学老师,算计持家是强项,那是南方女人过日子特有的精细天赋:柚子皮沥掉苦水,加点肉末炒就是盘好菜,豆渣掺些面粉葱花摊成饼,寸把长的小鱼腌渍后裹上面粉煎,野马齿苋晒干,留着蒸肉,四季的餐桌也不显寒碜。儿女穿戴上她亦不露寒酸相,毛衣照着《冯秋萍绒线编织》织出花样,白衬衫裁两根飘带,旧裤子翻个面,接圈同色调的荷叶边……车家姐妹走出去,虽不漂亮但有其看点。在对两个女儿的用度上,吕老师不像别家做妈的一味省抠,她常给两个女儿买些零头碎脑的小玩意,花不了多少钱,却为车家女儿的打扮意识铺垫了基础。
  岳父母来了自然住客房,那妈来了住哪?在厅里支张小钢丝床?妈原本腰不好,睡着准定不舒服。他睡钢丝床,让妈和晓玲睡?打车晓玲那绝对通不过!让车晓玲爸睡厅,妈和吕老师睡客房?先别说妈是否习惯,岳母估计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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