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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1期

葵花开

作者:陈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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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还没处安置,又来了比被子占地更大的。让妈延期来?郑庆知道妈性格,开这回口不容易,肯定下了好半天决心,妈在家呆惯了,心疼路费,怕给他添麻烦,能克服所有这些开这个口,说明妈这段日子的确在家太憋闷。郑强开出租,成天见不着人,嫂子有点空也带着团团回娘家了。妈一定是太闷了,跟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郑庆心里七上八下,妈可能正在家拾掇行装呢——妈有多少年没出过远门了?还是父亲在世时,两人同去过北京一趟,那时哥哥郑强两岁,肚子里又有了他。父亲到北京出差,把妈带上了,相片上,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幸福地笑着,父亲意气风发,妈短发被风撩起,脸上是令郑庆十分陌生的笑容,属于一个对生活怀着崭新憧憬的姑娘。郑庆记忆中,妈极少笑,脸上总有树隙投下的阴影。爸把妈扔下太早了,她在阴影中呆得久了,成了阴影的一部分!而他郑庆能把妈带到光亮些的地儿吗?他发现自己其实很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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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同乡阿邵说亲戚带了些山里的干口蘑来,让郑庆来吃个便饭。阿邵是他以前住的小区物业工程部的,工程部就在郑庆租房单元的一楼,一来二去就熟了。阿邵家里负担重,父母多病,阿邵前年辞了职,跟着亲戚做园林施工,人黑瘦了一大圈。郑庆装修房子时,阿邵来帮过不少忙。郑庆在为送些什么给阿邵时,忽然想起有年广州寒潮,阿邵跟他抱怨如今被子偷工减料,一点也不暖和。郑庆就把那床大红被子带上了,这床新被子让阿邵有点吃惊,“这下不怕寒潮了!”阿邵使劲拍了拍被子。
  这晚,车晓玲一吃完饭就开了电脑修照片,她新近照的。车晓玲爱照相,更准确说,她爱修过的照片。PS过的照片放在博客上,连同其他买的玩艺,譬如那个宝马车型的坤包。最初是车晓玲在常去的广州论坛开设了博客,写着写着,就把热情写高涨了,逐渐攀升的点击率让她挺高兴。再后来,她发现孔虹也在那个论坛写博,博名叫“幸福彩虹”,点击率也颇高,她俩互链了下。转身呢,车晓玲忿忿的,“显摆!”她说孔虹。孔虹大她两岁,也是几年前从内地来广州工作,认识了在本地经商的老公。孔虹保养得很好,有次公司新来女孩心直口快,说,还以为车晓玲比孔虹大呢!
  郑庆看过几次车晓玲的博,ID用的“风中铃兰”,博客上的照片差点让郑庆认不出,他看了几页,博客呈现出的博主是那么富有情趣与哲思,“女人,最不可取的就是和凯丽·布鲁克比腿,跟莫妮卡·贝鲁奇比胸,跟奥普拉·温弗瑞比财富……那样,你永远觉得自己不幸;女人,当青春递减,请记得智慧要递增,这样人生才会加分……”诸如此类的人生感悟让不是女人的郑庆听上去都觉得蛮有道理。车晓玲,不,风中铃兰,在博上动人知性地微笑着,跟知心姐姐年轻时一样。
  郑庆打算今晚和车晓玲说妈想来的事儿。车晓玲看去心情不错,下班前,有位男网友在她博上留了热情洋溢的言,夸她漂亮又有内涵。郑庆瞄了几眼,不禁为她出手的快狠准而佩服,刷刷几下,她就把脸庞上那些细小的皱纹斑点眼袋全PS掉了——那些时尚杂志上的明星全这么出笼的,用Photoshop万能手术刀把脸摘了壳。
  趁着她情绪好,郑庆说,“哦,我妈前两天来电话,说想来玩玩……”
  “你妈要来?怎么没听你说?睡哪?”
  郑庆有点沮丧,车晓玲一下抓到事情的难办之处,他就怕她问这个。
  “不是有钢丝床吗?”郑庆含糊地说。
  “你妈睡?”
  郑庆听她口气几乎是没商量余地的拒绝,知道这事麻烦。
  “其实,你说你爸妈要来的那天,我妈之前正好打了电话说想来……”
  “那你那天怎没说?”
  是啊,自己怎么没说呢?郑庆也不知该作何解释——说了又如何?车晓玲照样问,“睡哪?”
  家里就这么大,怎么挪腾?郑庆从车晓玲的话中,觉出他没抢在她之前说,那么只有处在劣势,先来后到嘛!他再说其实是妈打电话在先,谁证明?电话又没录音。
  但郑庆还是想争取,“不然你和我妈睡,我睡客厅。”
  “别!你妈那鼾声,我是没法睡!”
  去年回郑庆家办婚事,中途一个亲戚来,车晓玲和婆婆睡了晚,半夜醒,就听婆婆打鼾呢!郑庆说妈年轻时不打鼾的,可能年纪大了,呼吸道有什么问题引起的。总而言之,车晓玲不想婆婆来,且是这时候,不说别的,就这么多人轮洗手间也够呛!
  那回在婆婆家,她一大清早肚子痛,偏婆婆在厕所——婆婆便秘,每天早上都得蹲好一阵,她肚子痛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弯腰扭膝,攫拳呲牙,肚里翻江倒海,快决堤了!好在婆婆可能听见外头有动静,冲水开门。平素,婆婆用过的厕所她总要等阵再进去,让味儿透透,那天婆婆一出来她就冲进去了,屏着气,扯裤子都来不及——若五个人住一起,共间厕所,那会混乱成怎样?自个爹妈急起来还能敲门催催,婆婆在里头怎好催?再有,如打个车去哪玩,四个人一车刚好,五个咋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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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母就到了,大包小包,光小干鱼就带了两三斤,腌辣椒两大瓶。吕老师说广州买不到这些。来的第二日,吕玉琴老师一大早架起油锅炸开了肉皮,说做烩杂素,晓玲爱吃,油锅冒着腾腾热气,郑庆心里咝咝冒着冷气。
  “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吕老师一来就宣讲了健康的作息规律。岳父在各处敲敲钉钉,说房里挂钩少了,挂东西不便。才来两天,超市泡沫盒在厨房摞了一堆,留着当就餐托盘,阳台支了个匾晾鱼干……
  这晚郑庆回来迟些,进门,车晓玲和父母正吃晚饭,三人说着家乡话,吃得带劲,郑庆觉得自己像个多余外人——若妈来了呢?
  从房子出资比例来说,郑家出了九万,车家出了十二万——他只是股东,车家才是董事。
  岳父母来的第三天是周六,车晓玲把一天都安排满了,白天逛街,去几个景点,晚上去本地小吃城。车晓玲兴致勃勃,老实说,郑庆原本哪也不想去,几宿没睡好,疲累不堪。但没法,这不比其他,属于非去不可的外事活动,关系双方建交——岳父母对他这个女婿并不满意,和大女儿车晓云排场的婚姻比起来,车晓玲不说清仓蚀本,至少也是季末打折。对亲家只拿了两万给儿子办婚事,吕玉琴老师是耿耿于怀的。但吕老师毕竟是老师,是有知识受过教育的女性,当郑庆面没说过什么。
  没说过什么有时比说过什么还让人如坐针毡。郑庆觉得岳母表情像奥数般难琢磨,相比,岳父更随和点——郑庆听说岳父四十六七岁时闹过次婚外恋,爱上下属单位一个二十三岁姑娘,写了许多炽热情书,找机会安排她和自己一起出差,出差途中,他表白了爱情,深夜跪在姑娘床前,把她吓得要叫酒店保安。回来姑娘就向领导汇报了,有情书为证。这出老房子着火的艳闻一时沸扬,不过,现在郑庆是一点看不出岳父着过火的痕迹了,他笃定坐在电视机前,胸怀国家时局,宁看前列腺专科广告也不看电视里晃荡的三点式姑娘。
  小吃城人很多,排了半小时队,坐下,郑庆长舒口气,一天逛下来,他对车晓玲一家的体力只觉崇拜。他们且走且停,货比三家,讨价还价,间或岳父还要就如今物价作政策层面的纲领性发言。郑庆几次觉得快到极限,他勉力支撑,给岳父母倒酒让菜——他想妈此刻在干吗呢?一个人,冷清孤单,等他的电话等得心急。吕老师问了声:“郑庆,你妈还好吧?”“好”,郑庆说,“她前几天打电话说想来玩玩呢”。
  吕老师和车晓玲飞快交换了下眼神,把话岔开了。
  有关女儿车晓玲的婚事,吕玉琴当初是有些无奈接受的。车晓玲不漂亮,遗传的瘦,但她爱打扮,这就瘦出了几分气质与时尚感。来广州后,她先和一个小她三岁的男人恋爱,那男人修长的手,黑亮的眉毛,笑起来嘴边有个浅浅小窝,还有给杯水就敢发电的壮志。他来势凶猛,她一下没站稳就被他浪头打晕了,可她才晕着浪头又过了。问她借了四千块,他手机再打不通,她不想把他定义为骗子,宁肯相信他碰上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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