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中国最后的女词人吕碧城

作者:于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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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碧城兴办女学的举措适应了时代的需要,也契合了当时逐渐开放的社会思潮。袁世凯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期间,曾上书《请立停科举推广学校并妥筹办法折》,得到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支持。1902年7月清政府颁布《钦定学堂章程》,推行教育改革。山西大学堂、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等新式学府由此恢复。鉴于吕碧城兴办女学的积极性,《大公报》总编辑英敛之介绍她与社会名流严复、严范荪、傅增湘等相识,以求支持和帮助。《天演论》译者、著名思想家严复当时执教于天津水师学堂,并任该校总教习、总办(校长),与英敛之过从甚密,曾为其手书《大公报》报名。他也早闻吕碧城大名,对她十分赏识,“此女实是高雅率真,明达可爱,外间谣诼,皆因此女过于孤高,不放一人于眼里之故。故我看甚是柔婉服善,说话间除自己剖析之外,亦不肯言人短处。”严复随后不仅收她为女弟子,悉心教授逻辑学原理,师生互致诗词唱和,还向总督袁世凯鼎力推荐吕碧城,说她是兴办女学的最佳人选。于是袁世凯欣然同意,让她协助戊戌科进士、直隶提学使傅增湘筹办女学。在天津道尹唐绍仪等官吏的拨款赞助下,女学筹办进展顺利。1904年10月3日《大公报》刊登了“倡办人吕碧城”发布的《天津女学堂创办简章》,同年11月17日北洋女子公学正式成立并开学,吕碧城出任总教习(教务长),傅增湘为监督(校长)。两年后添设师范科,更名为北洋女子师范学堂,时年23岁的吕碧城升任监督(校长)。这是我国第一所女子高等学府。
  吕碧城风华正茂,雄心豪气,为推广新式女子教育而尽心尽力。她一干就是七八年,既负责行政又亲自任课。把中国的传统美德与西方的民主、自由思想结合起来,将中国国学与西方的自然科学结合起来,使北洋女子学府成为中国现代女性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她希望她所培养的学生将来也致力于教育和培养下一代,“为一个文明社会的将来尽各自的力量”。许多在此学习的女生后来都成为中国杰出的革命家、教育家、艺术家,如邓颖超、刘清扬、许广平、郭隆真、周道如等,她们都曾亲聆过吕碧城授课。
  在吕碧城影响下,吕氏姐妹皆从事女子教育,并成就斐然。大姐吕惠如担任南京两江女子师范学校校长,二姐吕美荪担任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妹妹吕坤秀在厦门女子师范学校任教员,亦成为著名诗人和教育家。“旌德一门四才女”一说成为清末广为传赞的美谈。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年吕碧城因被舅父责骂而出走,及至她创办女学时,这个舅父严凤笙却“因事被劾去职”,袁世凯竟指定他协助外甥女吕碧城参与筹备事宜,他无地自容,但只好“忍气权从”,没过多久就辞职回了塘沽。对此吕碧城调侃地说:“然予之激成资助以迄今者,皆为舅父一骂之功也。”
  吕碧城才情横溢,冠盖群芳,但又个性刚愎,不易容人。她最不该与她的“伯乐”英敛之反目成仇。英敛之在日记中有过记载:“碧城因《大公报》白话登有劝女教习不当妖艳招摇一段,疑为讯彼,旋于《津报》登有驳文,强词夺理,极为可笑。数日后,彼来信,洋洋万言分辩。予乃答书,亦万言。此后遂永不来馆。”——吕碧城因为一篇反驳文章,与帮助提携她的恩师英敛之绝交。此类个性也在其家族中有所表现。她与二姐吕美荪因小事失和,朋友们一再劝说,吕碧城却说:“不至黄泉毋相见也。”有人说成大事者皆孤僻好极端,吕碧城算是一例。
  
  敢为“鉴湖女侠”秋瑾收尸
  
  1904年6月10日,住在天津《大公报》英敛之家中的吕碧城正在看书,门房高举着写有“秋闺谨”的名片禀报说,“来了一位梳头的爷们儿”。吕碧城但见来人穿着男装,梳着发髻,身材修长,双目炯炯,风度翩翩,那样子让吕碧城眼前一亮。寒暄之后,果真是大名鼎鼎的女侠秋瑾,她们真有相见恨晚之感。
  原来,从事妇女运动的“鉴湖女侠”秋瑾也曾用过“碧城”名号,京中人士都以为吕碧城的诗都出自秋瑾之手,闹出了许多误会。秋瑾尴尬之余拜读了吕碧城的诗词和荡气回肠的文章,深受感触,很想见见这位誉满华夏的奇女子,于是她便赶到天津慕名造访。相见之间,秋瑾发现吕碧城果然谈吐不凡,立意高远。尤其是她们对于女权及社会变革的看法也颇相一致,于是秋瑾“慨然取消其号”,而“碧城”从此为吕所专用。
  秋瑾到来当晚,吕碧城就与她在家中同榻而寝。哪知第二天一早吕碧城被秋瑾的一双“解放脚”吓了一跳,“余睡眼蒙眬,睹之大惊,因先瞥见其官式皂靴之双足,认为男子也。彼方就床头庋小奁,敷粉于鼻。嗟乎!当时讵料同寝者,他日竟喋血饮刃于市也?”(吕碧城:《余之宗教观》)秋瑾与比自己小7岁的吕碧城也是一见如故,她们接触仅三四天便情同姐妹,从此开始了莫逆之交,成为当时著名的“女子双杰”。
  秋瑾劝吕碧城跟她一起去日本从事革命运动,而吕碧城“持世界之人,同情于政体改革”,愿意继续留在国内办报,以“文字之役”与秋瑾遥相呼应。结果是秋瑾独自去了日本,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秋瑾1906年春回国策划起义,1907年1月去上海创办了《中国女报》。她约请好友吕碧城撰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发刊词:
  吾今欲结二万万大团体于一致,通全国女界声息于朝夕,为女界之总机关。使我女子生机活泼,精神奋飞,绝尘而奔,以速进于大光明世界,为醒之前驱,为文明先导,为迷津筏,为暗室灯,使我中国女界中放一光明灿烂之异彩,使全球人种,惊心夺目,拍手而欢呼,无量愿力请以此报始,吾愿与同胞共勉之。
  
  一次,秋瑾去浙江联络会党,运动军、学两界,准备起义。但因消息泄露,秋瑾被清军逮捕。她面对威逼,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的名句,于1907年7月15日凌晨在绍兴罹难,年仅32岁。
  这位妇女运动的领袖遇难后,无人敢为收尸,吕碧城强忍悲痛,冒着极大风险安葬了好友。看守清军得知这个前来收尸的女子就是誉满华夏的吕碧城,也无可奈何。她后来南游杭州,又拜谒了秋瑾墓,不禁感慨万端,作一首《西泠过秋女侠祠次寒山韵》,追怀这位志同道合的挚友:“松篁交籁和鸣泉,合向仙源泛舸眠。负郭有山皆见寺,绕堤无水不生莲。残钟断鼓会何世,翠羽明珰又一天。尘劫未锁渐后死,俊游愁过墓门前。”之后,她又用英文写了一部《革命女侠秋瑾传》,发表在美国纽约、芝加哥等地的报纸上,引起颇大反响,使世界上许多人不仅知道了秋瑾的传奇故事,还了解到清朝黑暗和腐败的社会现状。吕碧城与秋瑾的关系也引起了官方的注意,以致当时的直隶总督袁世凯产生了要逮捕吕碧城的念头,只是找不到更多的借口,才放过了她。
  吕碧城的志向不仅在于教育,还有振兴国家的宏愿。在她的许多文章中,都谈到怎样建立一个强国,而解放妇女,男女平权是强盛的唯一办法。她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影响世人,济世救民。辛亥革命后,北洋女学一时停办。1912年3月,袁世凯当选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虽然抵制吕碧城的革命思想,但却十分赏识她的才学,于是聘用她为总统府机要秘书,成为当时中国女子任此高职的第一人。吕碧城雄心勃勃,欲展抱负,但是黑暗的官场让她觉得心灰意冷。特别是1915年老袁称帝之心日露,吕碧城便毅然辞职离京,携母亲去了上海经商。她与外商合办贸易,仅两三年时间,富有经济头脑的吕碧城便积聚起可观的财富,在上海静安寺路自建洋房别墅,其住宅之豪华,生活之奢侈,为沪上人士所艳羡生妒。
  许多人对吕碧城的婚姻十分关心,所谓女大当嫁,总得有个归宿。但由于早年有过一次退婚的经历,在心灵和精神上留下阴影,所以她对婚姻相当谨慎;也因为自己鹊起的盛名,使她形成了一种优越感,以致很少有她看得起的人,而看上的人又都成家立业。“予生平可称许之男子不多,梁任公(启超)早有妻室,汪季新(精卫)年岁较轻,汪荣宝(国会议员)尚不错,亦已有偶。”“我之目的不在资产及门第,而在于文学上之地位。因此难得相当伴侣,东不成,西不合,有失机缘。幸而手边略有积蓄,不愁衣食,只有以文学自娱耳!”吕碧城的这一套“择偶观”是为她的名誉和地位所累,虽有文学自娱却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在上海期间,时年30岁的吕碧城向比她大3岁的现代仙学创始人陈樱宁学道,当时双方交往十分密切,也曾相互倾慕心仪不已。但这一段良缘随着吕碧城出国便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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