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中国最后的女词人吕碧城

作者:于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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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曾任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的机要秘书,是当时女子担此高职的第一人;她曾任北洋女子师范学堂校长,培养出邓颖超、许广平等多名女界精英,是中国近代最早的女教育家;她曾与“鉴湖女侠”秋瑾同榻而眠,呼吁革命,是发动女权运动的先驱者;她曾周游欧美,雄踞讲坛,是宣扬中国女子威风的“大姐大”。她造诣深厚的诗词创作更是独占鳌头,被誉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时人歌曰:“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她迎风呼啸,如一抹流星划过上世纪20年代的沉沉天际。
  
  小女孩作诗词令大家吃惊
  
  吕碧城,一名兰清,字遁夫,号明因、宝莲居士。安徽旌德县人,生于清光绪九年(1883年)。父亲吕凤岐乃光绪三年丁丑科进士及第,曾任国史馆协修、玉牒纂修,后外放山西学政。母亲严士谕,亦工诗文,生有4女。家有藏书3万余册。富足的家庭,浓厚的书香氛围,使得吕氏姊妹无忧无虑地饱读天下文章。吕碧城排行老三,她和她的两个姐姐吕惠如、吕美荪均以诗文闻名于世,号称“淮南三吕,天下知名”。《大公报》编辑出版了《吕氏姊妹诗词集》,并发表评论,称她们是“硕果晨星”式的人物。不过,比较而言,吕碧城还是略胜一筹的,“自幼即有才藻名,工诗文,善丹青,能治印,并娴音律,词尤著名于世,每有词作问世,远近争相传诵。”
  吕碧城12岁时,诗词书画的造诣已达到很高水准。有着“才子”和“诗论大家”美誉的樊增祥(字樊山),乃是吕碧城父亲的同年进士,有一天读了一首署名“吕碧城”的词,不禁拍案叫绝:
  绿蚁浮春,玉龙回雪,谁识隐娘微旨?夜雨谈兵,春风说剑,冲天美人虹起。把无限时恨,都消樽里。君未知?是天生粉荆脂聂,试凌波微步寒生易水。浸把木兰花,谈认作等闲红紫。辽海功名,恨不到青闺儿女,剩一腔毫兴,写入丹青闲寄。
  当有人告诉樊增祥,这是一个12岁少女的作品时,他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断不敢相信“夜雨谈兵,春风说剑”,如此荡气回肠的词章竟出自一个小女孩儿之手!樊增祥后来在编辑出版吕碧城诗词时曾作七绝称赞她:“香茗风流鲍令晖(南朝著名女诗人,著有《香茗赋集》),百年人事称心稀。君看孔雀多文才,赢得东西独自飞。”
  吕碧城著有《信芳集》、《晓珠集》、《香光小录》等十几本诗词集,其代表作被近代词学理论家龙榆生收入《近三百年名家词选》,称之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凤毛麟角之才女”。她的诗词以超越时俗的激情与识见融入丰饶瑰丽的意象,创造出雄伟阔大、奇妙多姿的审美世界。如她在寄人篱下时曾写了一首《浪淘沙》:
  寒意透云帱,宝篆烟浮。夜深听雨小红楼。姹紫嫣红零落否?人替花愁。临远怕凝眸,草腻波柔。隔帘咫尺是西洲。来日送春兼送别,花替人愁。
  清末著名诗人樊增祥在这首词旁批曰:“漱玉(李清照曾著有《漱玉词》)犹当避席,断肠集(宋代著名才女朱淑真词集名)勿论矣。”评论家陶杰说,吕碧城的词“并非首首闺秀纤巧,而是烙印了时代的烽烟。手笔婉约,别见雄奇,敏感玲珑,却又暗蓄孤愤。”柳亚子认为,百余年来,吕碧城“足以担当女诗人而无愧”。
  吕碧城虽然出生于书香门第,幼时却也经历了一番坎坷。她9岁时便与同邑一汪姓乡绅之子订婚,不谙世事的她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13岁那年,她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父亲病逝,因无子嗣,全部家产被恶意族人霸占,并唆使匪徒将母亲严氏强行幽禁。小小的吕碧城挑起重担,给父亲的朋友和学生写信,四处求人告援,其中包括时任江宁布政使、两江总督的樊增祥。一时间各种压力纷纷来到安徽的各级政府,官员们不敢怠慢,囚禁多时的母亲得以脱险。但碧城“夫家”却起了戒心: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量,能够“翻云覆雨”,这样的媳妇日后过了门恐怕难以管教,于是落井下石, 提出退婚。 吕家自此劫难后门祚衰微,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只得委曲求全。那时女子定婚身不由己,而被退婚则当做奇耻大辱。这段痛苦的经历,在幼小的碧城心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烙印,成为她终生难以抚平的创伤,自此萌发了对封建制度的无比痛恨。
  生活失去着落,母亲便带着4个尚未成年的女儿,投奔在塘沽任天津盐运使的舅父严凤笙,开始她们寄人篱下的生活。1903年春,戊戌变法深入人心,维新思想狂飙突进,20岁的吕碧城有意到天津“探访女学”。外甥女要入新学,遭到脑筋陈旧的舅父的严词骂阻,说女孩家应在家中“恪守妇道”,引起吕碧城的极大激愤,她“决与脱离”,第二天便逃出了家门,踏上去往天津的火车。她身无分文,就连行装也没来得及收拾。一个富家女子独自出门,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之举——而此次出走,正是吕碧城登上文坛的起点,也是她与各界名人交往的开端。举目无亲的吕碧城在火车上遇上一位好心人——天津佛照旅馆的老板娘,当她了解到吕碧城的情况后,便将她带到自己的家中住了下来。由于吕碧城没有经济来源,生活一时陷入困境,便四处转悠。她无意中得知了舅父署中秘书方君的夫人住在天津滨江道的《大公报》社,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述说自己的经历和来津的种种情况,情真意切地寻求援助。
  要说也该这个苦命女子时来运转。这封信恰巧被《大公报》总经理兼总编辑英敛之看到了,他同情吕碧城的遭遇,也为她信中的文采所倾倒,连连称许。英敛之,名华,号安蹇斋主,立宪党人,倾向维新,写一手漂亮文章,于1902年在天津创办了《大公报》。惜才爱才的英敛之亲自前往方夫人的家中探访,问明情由,相见之下对吕碧城的胆识甚为赞赏,并当即决定邀请她担任《大公报》见习编辑,让她搬到报馆居住。吕碧城因祸得福,到天津“新学”没有上成,却自此成为我国新闻史上第一个女编辑,并开始走上她独立自主的人生之路。
  
  
  从《大公报》主笔到大学校长
  
  吕碧城到《大公报》仅仅数月,所发表的格律严谨、文采斐然的诗词就颇受前辈们的赞许。她又连续撰写鼓吹女子解放和宣扬女子教育的文章,如《论提倡女学之宗旨》、《敬告中国女同胞》、《兴女权贵有坚忍之志》等,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她在诗词和文章中流露的刚直率真的性情以及横刀立马的气概,深为时人尤其是新女性所倾慕。吕碧城也因此在京津地区崭露头角,声誉鹊起。
  1908年,光绪与慈禧先后亡故,一大批人为之惶惶不安,似乎慈禧一死,天就要塌了,国家失去了主心骨,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却有人填了一阕《百字令》:
  排云深处,写婵娟一幅,翠衣轻羽,禁得兴亡千古恨剑样英英眉。屏蔽边疆,京垓金弊,纤纤手输去,游魂地下,羞逢汉雉唐鹅。
  这首词和一幅题咏慈禧的漫画像,都登在了《大公报》上。作品痛斥慈禧,说她把大清朝的江山搞得一塌糊涂,将边疆的大量领土,国库中的大把银钱送给了外国,她到阴曹地府,见到汉朝的吕后、唐朝的武则天,一定羞愧难言。这使清政府十分恼火,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这首引起轰动的词和画的作者,就是当时只有25岁的年轻女子吕碧城。
  1904年至1908年,吕碧城成为《大公报》的主笔,她借助这一舆论阵地,积极为她的兴女权、倡导妇女解放等主张发表了大量诗文。她的锦绣文章频频面世,各种聚会上也会出现她的丽影芳踪。有人作诗曰:“飞将词坛冠众英,天生宿慧启文明。绛帷独拥人争羡,到处咸推吕碧城。”一时成为京津地区的一道奇特景观,人们对这个才艺双全的女子刮目相看。
  作为妇女思想解放的先行者,吕碧城并不总是停留在理论呼吁上。她认为,要想实现女性的真正独立,必须“启发民智”,极大提高女性人群的思想文化素质。因此,兴办新式女学成为她实践自己理想的奋斗目标。于是,吕碧城发表了多篇言论,宣扬兴办女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她把兴办女学提到关系国家兴亡的高度,以此冲击积淀千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腐观念。女学运动的兴起,恰恰证明了社会上男女地位的不平等,“欲使平等自由,得与男子同趋于文明教化之途,同习有用之学,同具强毅之气。”她认为,“办女学、开女智、兴女权才是国家自强之道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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