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朦胧入睡,种种不快的想法在头脑里已模糊成一片,突然他一跃而起,几乎是惊恐万状——有人敲门。他从身上掀掉羊皮被。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声音胆怯、轻微,好象是一个孩子的手在敲。于是,他走向门边,低声地问:“谁?”
“是我啊,请开开门……”
他立即听出,这是玛丽亚。他把用铁丝弯成的挂钩摘开。
“怎么?……小心些,这里的门坎高……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迈过门坎,在暗影中呆楞住了,全身抖得筛糠一般,不知是冻的还是由于恐怖。
“我怕……”
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全身缩成一团。她站在门旁,不知下一步往哪里迈去。阿盖耶夫在她身后关好门。
“你怕……什么?”
“风……又吼又叫。在烟囱里……有人在走动……在房盖上。”
“走动?在房盖上?”
“嗯,好象有人在走,”她说,几乎是在抽泣。于是他暗骂一句:“嘿,好家伙!好象!……”
“如果只是好象,应该画十字,”他愤愤然地说。她不再吱声了。
“我在这儿坐坐……坐到天亮。可以吗?”她停顿了一会儿,问道。
“那有什么,请坐吧……”
“奇怪!”阿盖耶夫暗想,他几乎认不出姑娘来了。似乎这根本不是他白天在厨房吃午饭时见过的那个玛丽亚,那时她多么勇敢地蔑视阿盖耶夫警告她的种种危险。当时她象一个敢于战斗的小姑娘,这种战斗性还曾引起他对她的命运的担心。可是,眼前的完全是另一个人——浑身冻僵,惊吓得六神无主,而所恐怖的只是……好象有人在房盖上走动!典型的儿童恐怖……而他还以为她已是相当成熟的姑娘,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强你。看来,真够可怜的!
“就坐在门坎上吧,或者坐在那边的干草堆上。那边有干草,是干爽的……”
“谢谢。”
他不再作声,听到她在暗中摸索着在沙沙作响的干草堆上安置,不久便静下来,似乎这里根本不存在她这个人。外面,雨水仍在冲刷墙上木板,风在各个角落呜咽咆哮。阿盖耶夫躺在羊皮被下刚刚暖和过来,忽然听见她忽紧忽慢的呼吸声,好象她冻得发抖。
“怎么,冷吗?”他问。
“冷,”她低声答道。
“背心呢?”
“湿透了……”
阿盖耶夫又躺了一会儿,心中暗骂这个小丫头,最后他还是从板铺上站了起来。
“喂,到这儿来!”
“不,不,”黑暗中她恐怖地答说。
“到这边板铺上来,盖着羊皮被暖和一下身子……喂!快点……”
“不,不……”
“我是在求你吗?”阿盖耶夫生气地说道。
他坚决地离开板铺,黑暗中摸到她的肩膀,抓起她的手,把她从干草堆上拉起。
“你躺在这儿!我睡在干草堆上。”
她驯服地躺到板铺上,他草草地把羊皮被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他略一思忖,絮起一层干草,钻在下面,再往脚上盖些干草。在干草里他很快便暖和过来。当身上的干草响声静下来时,他问玛丽亚道:
“怎么样,暖和过来了吧?”
“暖和了。谢谢你,非常感谢……”
“算了,睡吧。天一亮,我就叫醒你。白天可不能留在这里。”
“好,我起来。请你原谅我,奥列格。”
“算了吧……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