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三天晚上我被召到参谋部。工程部的物资运到了。我领取了1000颗地雷,500颗5号箱式反坦克地雷——全是用粗木板钉

  成的6公斤一个的大箱子,同样数量的带有750克炸药块的7号小型木壳防步兵地雷,40恍美国导线,200把铲子,30把镐头。铲子和镐头都很糟糕,特别是铲子——铁制的,成弓形,把也没有加工。

  所有这些财物都堆放在我们地道对面的河岸上,由工兵们中的某些人轮流值班——不能相信邻人的诚实。

  早晨,我们就发现短少了20把铲子和10把鹤嘴镐。圆脸、粗壮的哨兵图吉耶夫诧异地眨巴着眼睛,身体挺立着,手指由于紧张而哆嗦起来。

  “我只是上了一次厕所,中尉同志……真的……什么地方也没有去……”

  “上厕所不上厕所,这与我无关,”利萨戈尔说,声音和目光都是那么严厉,以致图吉耶夫的手指哆嗦得更厉害了,“傍晚之前必须全部给我找回来……”

  晚上检查的时候,铲子竟是210把,镐头是35把。图吉耶夫的眼睛也有神了。

  “瞧,这就是教育!”利萨戈尔欢快地说,并且把战士们集合在岸上,宣布很长的训示:铁铲——就是枪,如果有谁丢失了铁铲、镐头或者甚至是剪导线的剪刀,立即就要受到审判。战士们留心地听着,并在把上刻上自己的姓名,睡觉时也把铲子垫在脑袋下面。

  这些时间我忙于绘示意图,在描图纸上描绘一张很大的我们的防御阵地地图,用彩色铅笔涂上各种颜色,然后去找师部的工程师。

  他住在离我们3——400米远的地方,也是在岸上的工兵营里。他姓乌斯季诺夫,一位大尉,已经不年轻了——50岁光景,戴一副眼镜,彬彬有礼。从各方面都可看出,他是第一次上前线,说话的时候,手指转动着一支黄色的削得很尖的铅笔,要表达的每个思想他都用很小很圆的笔划记录在纸上:首先,其次,其三。

  窑洞里的桌面上故着一大堆书:乌沙科夫的《筑城学》、格尔巴诺夫斯基的《地方工事》、教令、指南、章程,彩色书皮的军事工程学院的某些出版物,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蓝色的《小房子》。

  乌斯季诺夫的前线工事计划就其规模、就其所使用的手段的多样化和研究这些多样化的翔实性而言,是罕见的。

  他拿出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着各种不同颜色的括号、弧线、十字形、整形和曲折线。这甚至不是地图,而是一种装饰用的花毯。他整整齐齐地把它铺在桌子上。

  “我不打算向你们说明这一切有多么重要,我想,你们自己也是明白的,我和你们都很了解战争史,在阵地战——我们现在就是努力打阵地战——的条件下,数量、质量和工程建筑的深思熟虑起着卓越的、我要说,甚至是首要的作用。”

  他咽了一口唾液,从眼镜上面用聋拉着眼皮的小眼睛看着我。

  “正因为这样,87年前塞瓦斯托波尔才屹立不动,因为我们的兄弟——工兵们在这个托特列边建造了几乎是难于接近的工程建筑和障碍物的地带,法国人,英国人,乃至撒丁人都非常重视这个问题。我们知道,例如在马拉霍夫岗面前……”

  他详细地用一大堆数字讲述了塞瓦斯托波尔的工事,然后转到日俄战争、凡尔登、卡霍夫卡附近的有名的铁丝网等。

  “可见,”他小心地把塞瓦斯托波尔内堡和迂回壕堑的配置示意图收起来,放在题名为《历史例证》的公文夹里,“我们要做的工作不知有多少,我们能愈快地完成它就愈好。”

  他在一张纸上写上①,并把它圈上。

  “这是第一;第二,我请你们每天呼一下700号,把一个晚上完成的工作报告提供给我:A——你们工兵完成的,B——师部工兵完成的,C——陆军工兵完成的(如果有陆军工兵的话,我希望会有),D——射击分队完成的。此外……”

  纸上又是布满各种数字——罗马字、阿拉伯字,标上引号、弧线、方形、或者是完全没有这些东西。

  告别时,他伸出了细长的手。他的手指关节由于患风湿症而肿了。

  “特别请您不要忘记每月的14、29日把文件1、1—б、13和14送上来,每月的总结在30日送来,最好也在29日送来,以及完成工作的每周综合累进一览表。这很重要……”

  晚上,利萨戈尔为一个鱼罐头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喂,中尉,你全完了,需要开整整一个设计事务所了。你这3天也读不完他写的东西。而就这几把铁铲和16个工兵,你三年也干不完这些工作。你没有问问——他是不是从伏龙芝来的?是不是从工程学院来的?


作者:[苏] 维克多·涅克拉索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