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然 而 然

第二十六章

 



  他和卡佳通信频繁,尽管他们各自的驻地近在咫尺。

  他在最近给她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已调任法庭书记员,被授予中尉军衔,并发给了证书。可是我该把证书交给谁保存呢?我想寄到尤里耶维茨市你妈妈和女儿那里去。同意吗?”

  戈尔斯科夫死背了刑法典(所有条文和惩治办法)和刑事诉讼法典,尤其是“军人犯罪”一节,他背得格外卖劲。谢罗夫、伊斯托明、维亚佐夫都受过高等法律教育,他不得不加紧跟上。

  可算没有白学,这一切在审理海姆·特卡奇案件时都派上了用场。海姆·特卡奇曾干过裁缝。这个人满脸胡须,蓬头垢面。他三次从战场上逃跑。头两次宽大了他,第三次被送到了军事法庭。

  特卡奇的形象同十足的叛徒,以及同戈尔斯科夫所构思的叛徒形象完全相反。他身上有一种使人怜悯的东西。

  “我不走运,”特卡奇在法庭上说。

  “要是躲避德国人也还可说,而你竟躲避意大利人,可是连他们自己都投降做了俘虏,而且后来还高兴得唱歌,”维克多·斯捷潘诺维奇阴沉着脸说。

  “不走运,”海姆·特卡奇说,“我也听过这位中尉同志的讲话,全都懂,可是倒霉……”

  阿廖沙想起来了。在三连的一次谈话时,特卡奇的确在场,甚至还提过一些问题。

  意大利人确实是自己仓惶跑来投降的,因为德国人的梅塞战斗机从空中扫射他们,地面上德国人的机枪手和为德国人效劳的波兰人也向他们开火。

  后来抓到一个波兰人,问他为什么向意大利人开枪,他嘟哝着说:“反正都一样!”

  对特卡奇如何处理呢?

  大家想起了他在四二年曾得过一枚战功奖章。

  伊斯托明问:“因为什么得的奖,特卡奇?”

  特卡奇一阵踌躇。

  “因为什么?”

  “给连长缝制了一件弗列奇式军上衣。”

  “奖章哪儿去了?”

  “被捕时收走了。”

  “收得对,”谢罗夫说。“只好再争取一枚新的了。到惩戒营去吧。”

  特卡奇被押走了,但维克多·斯提潘诺维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感到难受。

  “我可怜这个海姆,”他直言不讳地说。

  一周之后得悉:特卡奇参加战斗负了伤,现在躺在卫生营。

  “我们一起去看看,阿列克谢·米哈依洛维奇,”谢罗夫高兴地说。“顺便把他的奖章带去。”

  他们同沃洛佳一起出发了。卫生营离他们有十二公里左右。

  他们一去就找到了特卡奇。

  他躺在病床上,刚刚刮过脸,显得很高兴。

  “怎么样,武士?”谢罗夫问。

  “这次好象没出错。干掉了三名德国鬼子,还打坏了辆装甲汽车。”

  “这是您的奖章,还给您!”谢罗夫说。

  “啊,谢谢!”特卡奇慌张地说。“我,大尉和中尉同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做件制服……只是……”

  “好好养伤吧,将来不要再躲意大利人了!”谢罗夫开玩笑地说。

  “干我们这一行,能给人带来欣慰,毕竟是件快事,”当他们走出卫生营帐篷时大尉坦率地说。

  法庭已经积压了几起案件:

  卫生营有个中尉为了要一辆汽车转运伤员,竟然朝少校开枪;一个女打字员原来曾和一个上尉同居,她后来又另有新欢,于是上尉就开枪打死了她;一个西伯利亚年轻人同村子里的一个女人同居,被她传染上了梅毒。后来他知道了起因,回去打死了她。事后主动向上级承认了这件事,说:“我本想只打这个坏蛋几个耳光,可她对我说:‘自作自受’。”

  案件、案件、案件。

  对后一起案件作了长时间的研究。结论由临阵脱逃改为擅自离队,但凶杀罪未变。结果判刑七年,同时给予治疗。

  师长扎罗夫上校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不批准!不管怎么说,不批准!这个汉子做得对!我要是他的话……”

  再一次进行研究和分析。

  最后决定:强制治疗,然后送惩戒营。

  扎罗夫这才认可。

  不久又发生一起非常事件,真是绝无仅有的怪事。

  后勤排有一名年仅十九岁的战士,在前线呆了近两年,受过伤,给前沿送食物、送子弹。他忠于职守,任劳任怨,从不讲价钱。

  有一天下达命令:“到前沿去!”

  这个红军战士却说:“我不能去!我不能去杀人!我信教。”

  经反复劝说,他还是坚持说:“信仰不允许!”

  案件交到法庭以后,给他宣读了“以宗教信仰为由拒不拿起武器作战”这一法律条文。

  他还是那句老话:“我不能!”

  在队列前对他进行了公开审判。

  最后判为枪毙。

  师长又不批准。

  “我不能批准枪毙。怎么都行,就是不能枪毙。”

  再次进行分析,反复斟酌。决定送惩戒营。

  扎罗夫批准了。

  后来这个红军战士在战斗中表现突出,甚至未负伤。

  十月初,田野和枯萎的小树林已完全变黄,雨天开始了。

  —天,大家在法庭里的蜡烛和油灯的亮光下工作。门没有有闩上。

  卡佳突然撞了进来。

  “我就一会儿……闷得慌。”

  随便聊了一两个钟头之后,她就急着要走。

  “你的情况怎样?”阿廖沙把“你的”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她当然懂得是什么意思。

  “照我看,不好……”

  “没关系!瞧现在的情况,战争很快就要结束。就等过第聂伯河了……将来我带你去列宁格勒。是啊,我家里的人全死了,房子也给炸毁了……”

  人人都在等待强渡第聂伯河。

  分手时阿廖沙把证书交给她:“请寄给妈妈!”

 

作者:[苏联] 谢·阿·巴鲁兹金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