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迪特默尔太太郑重地通知魏斯,玛丽亚·布赫尔星期天过生日,邀请他俩去作客。

  “这是使人非常愉快的消息,”魏斯高兴地说。

  “可是您的军装……”

  “我穿便服。”

  “您的便服颜色太浅,不适宜参加晚会呀!”迪特默尔太太大声说,并且责备魏斯:“不能这样大大咧咧。况且玛丽亚有个成年的女儿——她会对您产生什么想法呢?”但随即又安慰魏斯:“别发愁,约翰。”说罢走进自己房间,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儿子的一套便服。

  “穿上试试,”她吩咐道,“我相信,您穿上这套衣服会象个王子的。”

  果然,魏斯穿弗里德里希的衣服非常合身。

  迪特默尔太太沉思地瞧着他,郁郁地说:“我最后一次看到弗里德里希,他穿着冲锋队员的制服。那种衣服难看极了……”她突然省悟过来,马上改口道:“我是说青年人穿着……您坐一会儿,”迪特默尔太太说,接着口气变得十分认真:“我要事先告诉您,约翰,玛丽亚是个聪明女人,我们大家都很尊敬她。不过,有些情况您必须了解。她女儿安格利卡,您会见到她的,是个可爱的姑娘。但是问题在于,当她年纪还小的时候,约阿希姆·冯·扎里茨上校的父亲冯·扎里茨中将,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唉,一句话,当时可能大出其丑,诉诸刑事法庭。小姑娘闹着要寻短见。如果不是她母亲有些头脑,也许就惹出祸事来。在冯·扎里茨的家庭会议上(玛丽亚也参加了),决定将玛丽亚(当时不过是将军庄园里的一个女仆头儿)提升为管家,并由冯·扎里茨家开一张赠据,赠给她女儿六公顷土地,女儿成年以前,还得每年偿付一笔钱。玛丽亚还坚持要将军承认安格利卡是他的非婚生女,并且立下一纸证明交给她保存,这张证明使玛丽亚得到了保障,即使在风波平息之后,冯·扎里茨家也不能回避他们的义务。对于将军来说,承认安格利卡是非婚生女,当然要比承认那件事体面一些。”

  将军的儿子约阿希姆·冯·扎里茨从军事学校回来,父亲告诉他说,他有个妹妹了。约阿希姆当然对这件事老大不快。不过这类事情就是在更显赫的名门大家也屡见不鲜。约阿希姆只好忍气吞声,但他不愿意见这个“妹妹”。

  这时,玛丽亚又表现出女性的智慧和见识,使得约阿希姆很快就相信:她丝毫不想败坏冯·扎里茨家的门第,也无意跟他们攀亲结眷。

  不久前他才同意跟“妹妹”见面,随后就请她当了自己的翻译。上校对安格利卡一板正经,但这绝不是说,他对她没有一点好感。约阿希姆·冯·扎里茨能在谍报局担任要职,不仅因为他出身名门,也因为他在英、法两国担任外交职务时,表现良好。

  迪特默尔太太停了停,用信任的口吻说:“玛丽亚·布赫尔是我的朋友,我本来可以不必把这些事告诉您的。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情况。弗里德里希跟安格利卡曾经……我觉得,这一点您还是知道为好,当然,也不必把它挂在心上,如果……”迪特默尔太太微微一笑,“如果您将来有什么郑重打算的话。您自己会明白的。我打心眼里喜欢安格里卡,虽然她有点古怪脾气,却是个挺可爱的姑娘。”

  迪特默尔太太毫不讳言的这一小段家庭轶事,并没有给玛丽亚·布赫尔和她女儿增加什么光彩,倒是关于“郑重打算”那几句话相当露骨地说明了邀请他参加家庭节日的原因。迪特默尔太太不加掩饰的母性利己主义(其实她的弗里德里希不需要这样的妻子)也令魏斯有些不快。但他毕竟感到高兴,因为布赫尔太太恰恰相中了他。这就是说,那一次开车从教堂送她回家,他曾力图给她留下某种印象,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干得不错,”他暗暗夸奖自己。魏斯马上发现,他说这话的口气,就跟他的教官一模一样。那是在魏斯完成功课的时候,他向教官证明,为什么德国人才是优等种族,还援引了德国法西斯理论家阿尔弗雷德·罗森贝尔格的言论来证实自己的论点。当时教官就这样夸奖过他。魏斯是按照两种方案汇报的:一种是普通士兵的方案,一种是德军军官的方案。

  “尽管荒谬透顶,”教官冷笑着说,“但总的说来……”他称赞道:“干得不错。”魏斯却抱怨说,他感到好象吃了苍蝇似的。教官责备他:

  “你这种态度不对,别洛夫。这是他们的思想,你可以蔑视它,但是你务必知道它,理解它。否则你在他们中间就会显得不入流,你就别指望得到任何提拔。你可别忘了:魏斯虽然是个平常的小伙子,但是很有心计。为了取得军官的肩章,他可以去干卑鄙勾当。”教官连忙补充说:“这当然是从我们的观点而言,他们那边把这个叫做‘抓住时机’。人跟人的关系就是弱肉强食,如此等等,”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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