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宴会结束后,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绍林诺夫开车去找卡佳。他并不是因为寂寞才去的。
  今天一大早儿,他已经去找过她一次。当时,他在门前的街道上遇见了萨普林。本来,他只需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但他不想深更半夜的在家里谈公事。因为他的妻子常常会吃醋,好奇心太强。再说,卧室里还并联有一部电话机。
  关于遇到萨普林的事,绍林诺夫早晨一点也没有跟卡佳说,而她也没有提起过。绍林诺夫明白,萨普林欺骗了他。但是,他实在不想一大早儿就去弄清这种关系,因为这一天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这一天将是艰难的一天。而现在,在宴会上喝了一通酒之后,尤其是在接到萨普林从机场打来的令人不愉快的电话后,绍林诺夫觉得,现在大闹一场正是时候。他的心情坏极了,而卡佳恰恰是他最合适的发泄对象。
  卡佳没有想到,一天之中绍林诺夫会再次来找她。所以,她身上穿的是鲜艳的运动衣,脸上也没有化妆。每当绍林诺夫来的时候,卡佳总是穿着梳妆时穿的大罩衫,或者是丝绸睡衣,绍林诺夫就喜欢看见她这身打扮。而精心描画的脸蛋儿也是绍林诺夫不可改变的要求之一。
  “杜西克?”卡佳打开门,惊讶地叫道,“出什么事了?”
  “应该出什么事呢?”绍林诺夫恶狠狠地应了一句。说着,一把扯开风衣扣子,也没换下湿漉漉的鞋子,直接就进了屋子。
  “我把你放在这里,就是为了我随时过来。好在你还没忘了这一点。”
  “我记着呢。”卡佳谨慎地回答,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子。
  “去给我烧点咖啡来,我打个电话。”

  等卡佳出了房间,绍林诺夫把门关严实后,坐到了电话机前。他要给自己的姨父打电话。没用多长时间,绍林诺夫就把欠姨父的债还上了,而且,他也没从中克扣多少利息。现在可以大胆地向姨父提出新的要求了,老头子是不会拒绝的,而老头子的关系网,嘿,没说的!
  “我有一件小小的麻烦事。”绍林诺夫小心地说,尽量不吓着这位亲戚。
  “那当然,”对方心情很好地说,“你需要我就是为了解决不大的麻烦。大的和复杂的麻烦,你会亲自解决的。这一次又有什么事?”
  “有一个参与了这件事的女人,突然不知道被什么给吓着了,跑了。我派手下的人去找她。今天我才弄清楚,还有人在寻找她。好像是警察局在找她。姨父,最好能查清这件事。我知道您有许多关系。”
  “这个女人到底被什么吓着了?”
  “您知道吧,她对整个事情并不完全了解。但钱的数额很大,她就觉得不知是怎么回事了。我的人当然会找到她,向她解释这一切,并安慰她的。她也会明白,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没做任何违法的事情。但是,如果警察在我们之前找到了她,那……这么说吧,我需要有经验的人。您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我不明白,”对方干巴巴地说,“如果你没做任何违法的事,那就让她去跟警察解释好了,你操什么心。好像,你自己也没少吓唬她吧。你发愁了,外甥?”
  “瞧您说的,没有。不过,我们倒是想利用一下大科学家的成果,但不告诉他的后代。不管怎么说,这是剽窃行为,侵犯了著作权。我可不想……”绍林诺夫懒洋洋地说。
  “算了,一小时后再给我打电话,我把关系告诉你。”姨父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绍林诺夫用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他觉得,灾难过去了,老头子相信了。干这种事情,最主要的是别把他给吓跑了。老头子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绍林诺夫怎么能在一周之内那么神奇地还清百万美元的欠债外加利息。

  一股新煮咖啡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沁人心脾。好吧,绍林诺夫打定了主意,现在,可以胡闹了,要让这条母狗知道自己的真正位置。
  卡佳两手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放着果酱瓶、两个带碟子的茶杯、牛奶壶、糖罐和高脚饼干盘。
  绍林诺夫等卡佳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东西都摆到茶几上后,若无其事地说:“尼古拉给了你多少?”
  “什么?”
  卡佳身子一抖,感到十分意外。她的惊讶远甚于恐惧,她真的不知道绍林诺夫指的是什么。
  “我是问你他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钱?”
  “怎么,你白给他啦?”
  “杜西克!你疯了?你在说什么呢?”
  “他在你这里过夜了。哎,你干吗像菜园子里的稻草人那样傻站着,倒咖啡呀。”
  卡佳默默地把咖啡倒到两个杯子里。她的手颤抖着,这使绍林诺夫感到了一丝恶意的快乐。
  没什么,要让她明白,同年轻英俊的男人鬼混当然很惬意,但是,现在要让她知道,一旦这事败露,那可就常常不惬意了。
  绍林诺夫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又加了点糖,搅拌了一会儿。
  “我问你,他为自己的快活付了你多少钱。”
  “一个子儿也没给。”卡佳平静地回答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这么说你是白给了?”绍林诺夫强调说,“可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是为了钱,我还好理解。哎,也许,我给你的钱有点少,你要买什么东西钱不够,而你又不好意思再要。如果说是这样的话,我还能够理解。可不是这么回事儿。这是为什么呢?你什么不满足?难道你不快活吗?你想制造丑闻吗?喂,你倒是给我讲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卡佳抬起眼睛,默默地看着绍林诺夫鼻梁中间的什么地方。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绍林诺夫感到不自在起来。
  “你不说?”
  “我不说。”
  “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卡佳若无其事地肯定说,“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这么说,他是在这里过夜了?”
  “是的。”
  “也没给钱?”
  “没给钱。”
  “这就怪了。”绍林诺夫故意耸了耸强壮有力的双肩,“他可知道你是个婊子,是个妓女,是个靠人养着的姘头。对像你这样的人,是要付钱的。怎么,他连规矩都不懂?”
  “他懂。”卡佳微微一笑,“可他就喜欢破坏规矩。”
  “那你呢?你知道规矩吗?”
  “知道。既然你包养了我,我就不能再同别的男人来往。对吗?”
  “对。”绍林诺夫嘟囔了一句。
  绍林诺夫反而没法大闹一场了。有意思的是,她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呢?要知道,就冲着这种任性,马上就可以让她失去一切:房子,每月给她家里的生活费。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愤怒了。她是怎么看待她自己的,她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荡妇?
  “这样吧,”绍林诺夫说,“请你自己决定,谁是你的主人。如果我是,那你就向我道歉,以后连门都不让他进,你也不能同他约会。如果他是你的主人,明天你就从这屋子里搬出去,到你的鬼母亲那里去,回到自己那个拖家带口的小平房去。在自己家里,你可以随便胡闹。”
  她不会为自己开脱,也不会撒谎,绍林诺夫充满复仇心地想着。那么,就让她道歉吧。他要告诉她,什么是主人,什么是主人的狗。他要逼着她跪在地上爬,亲他的皮鞋。这种污辱对她是合适的——她会一辈子记住,永远也不想再重犯。
  “好吧,”卡佳突然说话了,“我考虑一下,决定了就告诉你。在我考虑和做决定的时候,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愉快而宽容地微笑起来,就像当孩子们要求大人按照他们的规则办事时,大人对孩子们的那种笑容。
  绍林诺夫实在忍受不了这一点,他一下子发起火来。
  “母狗!”绍林诺夫吼叫起来,“你这条贱狗!你都干了些什么了?拿着我的钱,就在我的鼻子底下偷汉养汉?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
  “哎,你发什么火呀,杜西克?”卡佳不恼不怒地说,“我喜欢尼古拉·萨普林,他也喜欢我,他想娶我为妻。并且,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什么?”绍林诺夫突然用嘶哑的声音问,“你接受他啦?”
  “我答应他考虑考虑。杜西克,亲爱的,这样对谁都好。他娶了我,我到他那里去,就把这套房子给腾出来了。你也用不着每个月都给我付钱了。俗话说,小姐下了车,拉车的小马就轻松。你干吗生那么大的气?”
  “那我呢?”米哈伊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愚蠢地问。他还不明白,卡佳在跟他绕弯子,把话题扯到了对他完全不利的轨道,“那我怎么办?”
  “什么——你?你可以给自己再找一个,找一个家境更好的,你也用不着花那么多的钱了。这对大家都有利。”
  “什么再找一个?!”绍林诺夫火气更大了,“我不想再找别的!我已经找到了你,是我养活你,是我给你家里钱。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别人?”
  “噢,你不想找别的?”卡佳拖长了声调,恶狠狠地笑着,“那你就忍着点吧,我亲爱的。如果你不需要我了,咱好说好散,你放我走,犯不上为一些小事发脾气。如果你还需要我,那你就客气些。我可从来没有因为你老在家里跟老婆一起睡觉而歇斯底里。你不仅同你的老婆一起睡,而且,白天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逛。我并没有监视过你,也没有检查过,你到底同多少姑娘泡在一起。我向你提起过一次吗?亲爱的,我对我自己的地位,很清楚。你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你不想找别的,那你就忍着吧。”
  “混蛋!”绍林诺夫无力地骂着。

  可她是怎么识破他的呢,啊?太狡猾了,这条母狗!
  实际上,绍林诺夫怎么也不能向她承认,说自己早就存在着性功能差的问题,说自己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认定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阳痿患者,说只是同她在一起时,他才有点活力。什么在家里过夜!名义上是这样,可他已经好多年不与妻子同床了。可这些能告诉卡佳吗?
  一个健康的男人,自己的夫妻责任至少要履行到六十五岁,也可以到七十岁,这与他是否爱自己的妻子毫无关系。规矩就是规矩,是规矩就要遵守。如果你不能使妻子的要求得到满足的话,那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阳痿患者。或者说,是一个傻瓜,这也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再找一个!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让她毛发无损地站在那里让自己端详?然后,再有一个微妙的机会,让她跟人跑?对于他绍林诺夫来说,卡佳比任何别的姘妇要便宜得多。他在她身上到底花了多少钱呢?他每月给她一千美元,用于持家,购买食品和别的东西。另给她大约一千美元,用于购买礼物、内衣和外衣。还给她二千美元用于补贴家里的生活。总共是每月四千美元。就凭这点钱,到哪里去找如此年轻、性感的女郎,让她一人呆在家里,不同任何人交往?你可就去找吧。
  现在的女孩子对家庭生活并不感兴趣,你得带她们去夜总会,去饭店,去豪华的疗养胜地。而最糟糕的是,她们根本无法忍受平静的独居生活。把这样的女人安顿到独门独院的住宅里,等不到第二天,这里就会聚集起各种各样的人物。而到了第三天,你会较详细地了解到,她有了富有的爱慕者。而新的爱慕者们还在源源不断地跑来,你免不了要有很多的麻烦。
  不,卡佳是无价的珍宝,这样的姘妇是再也找不到的。绝不能同她分手!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给她自由?让她跟萨普林胡来?自己视而不见,忍气吞声?不能这样。
  算账归算账,自尊心还是要有的。
  “下不为例。”绍林诺夫威胁说,“不要再胡闹了。”
  卡佳什么也没有说,这出闹剧也就不了了之了,实际上是胎死腹中了。
  绍林诺夫和卡佳一起喝完了咖啡,谁也不说话。卡佳把餐具送到了厨房,但她再也没有回到房间里来。

  绍林诺夫看了看表,四十分钟过去了,给姨父打电话还有点儿早。
  卡佳在厨房里干什么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她在生气?还是在使性子?
  绍林诺夫走出房间,向厨房看了看。卡佳在运动服外面系着围裙,正在切菜。炉子上的大锅里正在煮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委屈了?”绍林诺夫有意和解地问。
  “我在给主人做汤。”她头也不回地说。
  “算了,别做了。你要知道,你错了。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主人的吩咐。”
  “呸,傻瓜!”绍林诺夫并无恶意地呸了一口,转身回房间去了。
  时间过去了好久,绍林诺夫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看着一部武打片。而他的心思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塔玛拉的情况令他担心。是奥莉加找到了塔玛拉,并把她领来的。
  奥莉加还保证说,塔玛拉是个不讲原则的姑娘,酷爱金钱,人也不笨。可是现在,这个“不讲原则的姑娘”去哪里了呢?还有什么人在找她呢?为什么找她?也许,有什么刑事案件跟她有关系?反正不能让别人找到她,不管他是警察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塔玛拉有什么麻烦的话,那么,她为了洗刷自己,不仅会把绍林诺夫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也会把跟研究资料有关的所有情况都说出去。当一个人需要拯救自己的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表盘上的分针终于走过了整整一圈,绍林诺夫再次拨通了姨父的电话。


  随着列别杰夫教授的研究资料的出现,博罗丹科夫医生的药剂研制工作进展顺利。只是还没到一蹴而就的地步。博罗丹科夫医生自己的研究资料,还谈不上是科学报告,从他自己的研究资料中,可以看到科研探索的整个过程、各个实验的结果和总结果。而列别杰夫教授的研究资料则是工作记录、草稿和详细提纲。
  在第一次看了这些资料后,博罗丹科夫医生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原则性错误在什么地方,列别杰夫是在哪个方面努力的。但是,从总体方向到制成新的药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还不能说这段路会一帆风顺。
  博罗丹科夫满怀信心地开始了工作。他的病房里住着三个病人。他们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
  天才的程序设计员格尔曼死去了,歌手吉里科也死去了。昨天,那位负责给儿童百科全书做插图的女艺术家的遗体又被送进了解剖室。
  的确,研究工作还是有了一些进展。至少现在住院的这些病人的身体状况的恶化过程,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不管怎么说,反正离成功还很遥远……

  奥莉加与丈夫白天、晚上都住在医院里。她最害怕博罗丹科夫知道这份研究资料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后才得到的。丈夫应该关心的就是科研,就是取得举世闻名的荣誉和未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知道,为了这一切需要欺骗和杀人。这并不是因为博罗丹科夫是个遵纪守法、崇尚道德的典范。不是,绝对不是。他冷酷无情地把人们当做实验用的家兔,无动于衷地看着人们一个个地死去。而对于人们的死,他并没有感到自己面临着的危险:根据病理解剖学家们的结论,从这些人的死亡中,找不到一点刑事犯罪的迹象。吹毛求疵不可能,而要证明什么也不可能。
  就算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就算是民警与检察员一起来到现场,但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自然:人们感觉自己身体不好,但他们又必须结束手头的工作。很可能他们在住进这家医院之前,早就生病了。在这里,给他们提供帮助,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身体感觉不好的情况下,结束手头的工作。再说了,他们显然都处在死亡的边缘。所有的人都是心力衰竭或者是脉搏无力。解剖的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们也都知道,创作人员通常是怎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的。他们勤奋劳作,笔耕不休,直到筋疲力尽,也顾不上去看医生。要帮助他们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实施保健计划方面是不可行的。他们的亲戚也会证实这一点。所有的病人都是自愿来这里住院的。这里也都跟他们说过:这里不能医治那些妨碍他们进行正常工作的疾病,建议他们去别的医院进行诊治观察。一些患者同意诊治,于是,博罗丹科夫就亲自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们,托人帮忙。在他的朋友中,有许多人是医学界某方面的巨擘。另一些人则不同意,对于这些人来说,最要紧的是把手头正在干着的工作尽快结束。他们只是想离开家,得到维持疗法,也就是服用维生素,有时候,他们也要求保持饮食疗法,这是传统的刺激方法。的确,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去世了。但死去的只是一部分,而且是不大的一部分。大部分住院者圆满地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回到了家里。
  这些人都是谁呢?那我可不能说。这是医疗秘密。在这里住院是要保密的。为什么?我的天哪,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是最起码的。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最妨碍富有成果的创作活动吗?毫无疑问,那就是酗酒和吸毒。当一个人酗酒成性或者是吸毒上瘾,而又需要工作的时候,他就会请求帮助,就会因此来到我们这里。在这里,我们把他藏起来,让他避开好奇的目光,让他从狂饮中解脱出来,给他创造一个顺利进行工作的环境。而任何人任何时候也不会知道,这个人是公众偶像,是读者喜欢的作家,是名人。不会知道,这个人是在医生的帮助和配合下,创造了自己的作品。为了避免误会,这类病号甚至对博罗丹科夫医生都不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如此说来,那就只好请你们原谅了,尊敬的先生们,我一点也帮助不了你们。你们可以同那些目前还在这里住院的人们谈谈。他们会向你们证明我所说的一切。
  不论是博罗丹科夫,还是他的妻子,心里都很清楚,病号们会这么做的。他们会证明他的话。因为从表面上看,正是这样。如果来人以这种方式提出问题,那博罗丹科夫根本就不害怕。大概,只有良心的折磨除外。但在这方面,他已经没有问题了。至于刑事犯罪行为所造成的尸体这件事,已经具有了完全不同的色彩和方式。博罗丹科夫永远也不会同意将这件事与明显的刑事案件相提并论。他是个理智而又小心谨慎的人。剽窃别人的思想,别人的科研成果,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在咱们国家里,还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而受到惩罚,你们找找看。而刑事案件造成的尸体,这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坐监狱的前景怎么也不能使博罗丹科夫心情愉快。

  奥莉加·列申娜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人。瞄准大名大利的她时刻准备踏着尸体前进。但她的丈夫却未必知道这一点。况且,对于死去的病号,她总是竭力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而这种表情却招致博罗丹科夫向她投来轻蔑嘲笑的目光。实际上,别人的死并没有使奥莉加感到不安。所以,当她从前的情人绍林诺夫说他还记得对她的承诺,说她现在应该参与活动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哆嗦一下。
  “你的塔玛拉表现得可不怎么样,”绍林诺夫对她说,“您瞧吧,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找她呢。如果说萨普林能弄清她去哪儿了,那么,他们也能找到她。我已经采取了措施,不让这些人走萨普林走的那条路。不过,在这条路上有四个环节。头三个环节干脆堵塞了。这第四个环节还需要加工加工。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情况。塔玛拉是否对他讲了些什么多余的东西。这要由你来做。”
  “那好吧。”奥莉加点头同意,“我只需要搞清这个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不,不只是这一点。”绍林诺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首先要弄清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还需要做些什么。”
  “你想说的是,还需要做些什么?并且,不仅仅是对他?”奥莉加皱起了眉头。
  “这些你也应该向他弄清楚,第一,塔玛拉都告诉了他些什么?第二,他向别的什么人说起过这些没有?都有哪些人可能暴露塔玛拉,暴露塔玛拉跟奥地利案件的联系,从另一方面讲,也就是暴露同我们的关系。这些情况,我们应该完全掌握。”
  “这是为什么?”奥莉加惊讶地问,“既然你已经雇人解决某些人的问题,那就让他们把这件事也一起办了呗。他们嘛,大概都是行家,不像我。”
  “为什么,为什么,”绍林诺夫嘟囔着说,“因为这很费钱。这就是为什么。怎么,你觉得我是个无底洞?我同意给这个计划出钱,但是,什么都有个度。本来我就不得不额外拿出一笔开支,而由于你的塔玛拉,我还得支付萨普林的工钱。你知道,这可不是个小数。现在,只得把尾巴打扫干净。这家事务所的服务费可不便宜。多余的钱我可不想支付。明白了吗?”
  “明白了。”奥莉加叹了口气,“好了,我一切照办。”
  “你丈夫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做好?”
  “很快,你别担心,很快就好了。现在,如果不是几天的话,也就是几星期的事。”
  “我原以为,在我把研究资料给你们搞到手后,马上就会有结果的。”绍林诺夫不满意地说,“你的那位天才怎么拖了这么久?”
  “还要再忍耐几天,”奥莉加请求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的。在列别杰夫的文稿中没有现成的答案,只有一个总的思路。也许,你的那位萨普林没有细看,把最重要的给漏了。”
  绍林诺夫明白,这是针锋相对地反击他对塔玛拉的指责。绍林诺夫认为,奥莉加看错了她所推荐的塔玛拉。而他绍林诺夫挑选出来完成任务的人也没有多高的水平。算了,别说这些了。
  “你是想说,他带来的不是所需要的那些材料?但是,这可是你指导他干的,是你告诉他就在那里面找的。”
  “这么说,要么是我对他指导得不对,要么是他没明白我的话。你想跟我平起平坐地争斗吗?”
  “算了,算了,”绍林诺夫不想和她斗嘴,“咱们这么说吧,你给他讲清了,他也没有领会错,只是文件里的确再没有什么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了,退路已经没有了。即使我们当中有谁错了,也还是要研究一下现有的材料。这事能成功呢?还是一切都将白费?”
  “能成功,我向你保证。”奥莉加坚定地说。


  几天过去了,娜斯佳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杰尼索夫派出的私人侦探塔拉金实际上并没请她帮什么忙,只是请她在居民住址中央查询处和外国人签证登记处查询一下资料而已。例如,假如在塔拉金的名单里有一个叫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瓦辛的人,那么,娜斯佳就会在居民住址中央查询处查询所有使用这个姓名的莫斯科人的资料。
  塔拉金手里拿着铅笔,检查着名单,把名单中那些年龄不合适的人的名字划掉。然后,娜斯佳就通过自己的渠道,查清名单中的这些人,有谁领取过出国护照。仅此而已。接下来的事,塔拉金自己就去干了。
  每过两天,杰尼索夫就给娜斯佳打一次电话。客客气气地问她,塔拉金的要求是不是让她受累了,是不是让她受委屈了。
  “谁让我受委屈,他就活不到天黑。”娜斯佳冷笑着回答,“您是知道的,爱德华·彼得罗维奇,我只是表面上温柔。”
  在第一次见面前,娜斯佳就对塔拉金产生了恶感。杰尼索夫派来的私人侦探,对于她来说是神秘的危险的化身,是陷阱。可渐渐地,随着她心情的平静,她对他循序渐进、准确而不知疲倦的工作精神产生了敬意。塔拉金那怪诞、腼腆和委靡不振的外表没能欺骗她。更何况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是在电话里。当时娜斯佳觉得对方口气自信,语调很宽容。有一次,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弗拉基米尔·安东诺维奇,如果您想欺骗谁,您同他的交往不要从电话交谈开始。第一印象都集中在声音里了,此后,您富有表情的外表就不再讨人的欢心了。”
  塔拉金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那会不会正好相反呢?声音,这是欺骗对方的一种方式,而外表却是真实的,会不会是这样呢?也许,我真的就是一个粗心大意和优柔寡断的人,您怎么会知道呢?”
  “您是杰尼索夫的人,这就说明了一切。”娜斯佳说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这个塔拉金的笑容也是那么动人,“所以,您不可能是个粗心大意和优柔寡断的人。”
  “您瞧,这么容易就让您产生错觉了。”原来,塔拉金更爱取笑打闹,“您给我贴上了‘杰尼索夫的人’这个标签,而您就觉得我必定是杰尼索夫那样的超级间谍。两个电话,一个是我打的,一个是杰尼索夫打的,这就足以使您对我产生看法,而这种看法实际上是毫无根据的。”
  这时候,娜斯佳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她开始喜欢塔拉金了。
  “一个人是微不足道的,您说得对。”娜斯佳承认说,“只是您别忘了一件小事:我可是亲眼看到您是怎么工作的。而在这一点上要想瞒我是很难的。喂,您就承认了吧。每天晚上您都在为第二天准备着什么,似乎是一个网络状的工作图表。您干什么都有计划,一切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您都考虑到了,方案都准备好了,目的是连一分钟也不浪费。我猜对了吗?”
  塔拉金认真地看了看她,笑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娜斯佳。您同斯塔尔科夫谈过话,现在却装模作样地说是您猜着了。我没想到,一个得到斯塔尔科夫高度评价的人能够干出如此简单的把戏。”
  对塔拉金的好感一下子消失了,娜斯佳恼怒起来。
  “我很高兴斯塔尔科夫给了我那么高的评价。”娜斯佳冷冷地说,“但我要告诉您的是,我同他最后一次谈话是在两年前。而我同您的关系,弗拉基米尔·安东诺维奇,并不像黑话中所说的那种尔虞我诈的关系。”
  他们这一次分手时,差一点成了敌人。可是,第二天,塔拉金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给娜斯佳打了个电话。娜斯佳决定不激化自己对他的态度。他的工作结束得越快,走得就越早,也就让她早安静。
  对名单中二十六个人的查询进展很快。
  塔拉金的嗅觉简直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他几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所有他要找的人。例如,如果在外国人签证登记处进行查询后,发现在使用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瓦辛这个名字的人中,有二十五个人年龄合适,又有出国护照的话,那么,那位在九月中旬去过奥地利的人,肯定被塔拉金列入头五位审查对象。也有这种情况:有的人一下子找不到。他们有的休假了,有的出差了,有的住院了,还有的因为某种原因住在朋友或者是亲戚家里了。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没住在户口所在地。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塔拉金几乎把所有的人都找到了。
  令娜斯佳高兴的是,塔拉金很快就要离开她了。一旦名单中所有这二十六个人的身份被准确认定,那么,他如果没说谎的话,他就会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查找凶手。而到了那个时候,她将一点也帮不上他的忙。
  不过,在这一点上,娜斯佳错了。

  塔拉金在晚上给她家里打了电话。一听到他低低的悦耳的声音,娜斯佳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算了,在工作中就让他占上风吧,而每到晚上就把电话打到家里,这可是极其无赖的行为。
  “您会很瞧不起我,”弗拉基米尔·安东诺维奇开门见山地说,“可我把所有的人都找到了。”
  “祝贺您。”娜斯佳冷冷地说,“这是好事,当然不能拖到明天再说了。”
  “可这件事并非那么令人高兴。”塔拉金说,似乎他并没有觉察到娜斯佳冷冷的音调,“倒霉的是我不能找到他们。”
  “什么?”
  “我把他们都分析出来了,可他们失踪了。”
  “失踪了两个?”娜斯佳警觉起来。她的冷淡和愤怒一下子消失了。
  “两个,一男一女。糟糕的是,那个女的显然是躲藏起来了,而那个男的正在找她。他们之间好像出了点什么事,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一般说来,是意见不一致了。那个女的在极力东躲西藏。她从奥地利回国后,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一声,却打电话给母亲,编瞎话说要在奥地利工作一段时间,说她得到了一个有利可图的合同。而那个叫尼古拉·萨普林的蓝眼睛男人,正在到处找她,也不知躲藏到什么地方了。好像他到底还是把她给找到了。我正在琢磨的是,我们最后得到的会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尸体。”
  “您能确认她没留在奥地利?要是她对母亲说的是真话呢?”
  “也可能,”塔拉金笑了,“只是问题在于,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她同这个蓝眼睛的男人是乘坐同一架航班从维也纳回国的。这样的话,在两种情况中只有一种可能:或者她同他一起回国了,或者没回国。如果她没回国,那么,那个男的也就不会到她母亲那里去找她了。我说得不对吗?”
  “您说得对,”娜斯佳叹了口气,“但这需要到舍列麦季耶沃机场查一查。也可能是她打定主意,到了机场,甚至还同她的伙伴一起进行了航班登记。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她改变了主意,不想飞走了。也许,他们俩吵架了。于是她就不想同他一起飞走了,拿上机票乘坐下一航班了。或者说,她让什么给吓着了。也许是当地的警察做了什么,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于是,他们决定不冒险,就不在一起行动了。这样,他期待着她在短期内回来。而当她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开始通过她的母亲寻找她。”
  “完全可能。”塔拉金稍一迟疑,表示赞同,“可如果他们之间一切正常,什么冲突也没有发生的话,那她首先应该去找他,让他别担心。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这么做。您也知道,娜斯佳,这起凶杀案显然是雇佣杀人案,既然是这样,那这两个人肯定还有主子,他们要向他报告。即便是不给蓝眼睛的搭档打电话,她也应该给主人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哪里,她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话,她的搭档也就不会再装成一个被抛弃了的情人到处找她了。”
  “好了,您找我有什么事?”
  “您最好能查清楚,她是否在舍列麦季耶沃机场通过了证件检查。她的全名是塔玛拉·科切诺娃·卡捷琳娜,时间是九月十六日。”
  “好吧,我来查,还有什么事?”
  “您很清楚还有什么事。只是您不想帮我而已。您已经烦我了。”
  “是的,我是烦您了。”娜斯佳出乎意料地颤抖着声音说,“您说一下他们的特征。”
  在塔拉金的口授下,娜斯佳记下了塔玛拉·科切诺娃和尼古拉·萨普林的特征。明天,她就按照这些特征去按图索骥,对一些无名尸体进行对号入座。也许,这个蓝眼睛的萨普林已经把那个长着一头栗色秀发的漂亮女子给杀了。也可能这个躲藏起来的塔玛拉自己把找到了她的萨普林给杀了。不论怎么说,一眼就可以断定,在奥地利犯罪后,这两个人马上就飞回了莫斯科,可现在,不知为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这可不是件好事。

  娜斯佳挂上话筒,回到厨房,继续与丈夫一起猜一个像报纸那么大的纵横字谜。
  阿列克谢只要看娜斯佳一眼,就足以知道她现在心情极其不好。
  “你怎么啦,老太婆?”阿列克谢关切地问,“谁惹你生气了?”
  “真是瞎胡闹,阿列克谢,不要管它。”娜斯佳一挥手。
  “你能告诉你亲爱的丈夫吗?”
  “噢,我的阿列克谢,没什么好说的。你的妻子很愚蠢,就这样。一句话,她是个傻瓜。”
  “不能详细讲讲吗?我同你认识二十年了,总想听听你有怎么愚蠢的悲剧故事。听我说,我的娜斯佳,你在干蠢事。”
  “正是。我是在干蠢事。所以我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你明白吗,我允许自己保持激情,也很害怕因为自己微不足道的心境,而放过了重大犯罪行为。”
  娜斯佳慢慢地向阿列克谢讲述了与塔拉金有关的所有事情。
  “我也知道,他是对的,他说的是事实,可我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他,所以,一切行为都偏离了正轨。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比他一个私人侦探要高出百倍,这个名单假如是让我来处理的话,我会在三秒钟内,连同所有同名同姓的人,一下子处理完毕。假如我正常工作的话,那么,我最多用两天的时间,就能把这二十六个人的地址、电话、工作单位和令人感兴趣的履历详情查个一清二楚。而真要那样的话,这个塔拉金只需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比较比较他们的特征,观察观察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可以了。可我呢,却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玩起天真来了,结果一直玩到那个男人跟着那个女人走了。这两个人的出走,好像又不是出于最浪漫的打算。假如从一开始,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话,那么塔拉金就会在那个男人出走之前找到他。你明白我说的什么吗?”
  “明白,我的娜斯佳,如果这个神秘的男人把那个女的给杀了,你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可你为什么不喜欢塔拉金呢?他欺负过你吗?”
  “他吓唬过我,”娜斯佳非常严肃地回答,“他是黑社会机构的代表,而我非常害怕沾上什么狗屎。”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助他?”
  “有人求我。”
  “是谁?”
  “一个我不能拒绝的人。”
  “天哪,会有这样的事儿?”阿列克谢真的惊讶不已,“我还不了解你,你拒绝起人来管他是谁呢。这个人是个什么非凡人物,我认识他吗?”
  “他本人你没见过。可你见过他的儿子。你还记得吗?去年有一个尖嗓子的滑稽可笑的人常来找我。你当时还生气,说我把刑事犯放进了家里。”
  “记得,这个人好像死了?”
  “是的,他死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有过错的,我不能拒绝他父亲的要求。”
  “而他的父亲理所当然地利用了这一点。”阿列克谢说道,“依我看,你的确是在干傻事。我真不明白你,我的娜斯佳。以前对于你来说,事实总是放在第一位,而情感则放在最后。怎么会变了呢?是不是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什么事,而这件事逼迫着你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怎么回事儿,我的娜斯佳?”
  “什么也没变,我亲爱的。大概,只是我老了,失去了冷静,失去了敏捷的思维能力和判断力。你知道,一个人越年轻,他的生活经验越少,那他就越容易变得坚强和不屈从于怜悯心。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一个普通的真理也就有了理解:世界上没有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予同情的罪犯,罪犯的身上总是存在着能引起人们同情的东西。只不过要善于发现这一点。犯罪,这也是罪犯本人的不幸,并不仅仅是他所伤害的人的不幸。算了,这一切都是有哲学道理的。”娜斯佳突然笑了起来,“葡萄糖里的鼻涕。我蔑视所有的黑社会。我应该做事,而不是抱怨不休,对吗?”
  “你终于明白了,”阿列克谢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否则的话,我会害怕的。害怕我的妻子被人偷梁换柱了。”

  第二天,娜斯佳首先检查了那些尸体中有没有跟塔玛拉·科切诺娃或者尼古拉·萨普林特征相同的。结果,像他们这种特征的没有。
  这样,至少有一种情况可以排除了。假如找到了塔玛拉的尸体,那就可以断定萨普林找到了她。并在杀害了她之后,躲藏起来了。
  这样,事情也就明朗了:塔玛拉在萨普林找到她之前就离开了莫斯科。而现在,需要努力查清她去哪里了。如果她还活着,那就要保护她,防止那个死乞白赖的蓝眼睛男人伤害她,然后,再弄清她因为什么要急着逃走。
  从塔拉金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娜斯佳发生的变化感到十分吃惊。然而,他并没有阻拦她进展迅速的工作,也没有提出问题,似乎是本来就应该这样。他同娜斯佳一起走访了塔玛拉的母亲阿拉·瓦连京诺夫娜。但是,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探听到有关这个姑娘的新情况。
  塔玛拉再也没有给母亲打过电话。不过,阿拉·瓦连京诺夫娜倒是向他们讲述了在机场同那个叫尼古拉的英俊年轻人见面的情况,年轻人向她抱怨说塔玛拉抛弃了他。
  “他没告诉您他要飞到哪里去?”娜斯佳以备万一地问。尽管她很清楚,即使那个年轻人说了去哪儿,那他大概也是撒谎。他不是白痴。
  “没有,他没说,我也没问。”
  “我到您这里来找过塔玛拉这件事您告诉他了吗?”塔拉金插了一句。
  “当然告诉了,”阿拉·瓦连京诺夫娜笑了起来,“我怎么能不说呢?要让尼古拉知道的是:首先他有一个竞争者;第二,塔玛拉不只是同他一个人那么轻率地交往。您也是在私人侦探所里工作的吗?”阿拉·瓦连京诺夫娜转过头来问娜斯佳。
  “不是,我是那个到处寻找您女儿的不幸的求爱者的姐姐。当看到他那么痛苦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就决定帮助他寻找。请您告诉我,阿拉·瓦连京诺夫娜,塔玛拉同哪家公司合作的机会最多。也许,公司里的人知道塔玛拉同谁签订了合同和到奥地利的什么地方去找她。”
  “好像那家公司的名字叫利拉,或者说跟这个名字差不多。不过,您可能会白费时间。尼古拉也向我问起过这些。假如他在公司里打听到了塔玛拉呆的地方,那他就会找到她的,对不对?”
  对她的这句话,很难说不同意。然而,问题在于,从一切迹象看,那个尼古拉正好找到了塔玛拉。而不能排除的是,他正是通过利拉公司才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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