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娜斯佳刚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您在办公室吗?我马上就到您那儿去,有事找您,请等我。”
  这个电话使她突然产生一种厌恶心情,难道检查就这样开始了?
  电话是那个在教育科工作,外表漂亮的杰格佳廖夫少校打来的,要求她写一份说明材料。娜斯佳对这种不定期的业务工作检查感到厌烦。
  大约半个小时后,杰格佳廖夫到了。有的人用“我立刻就到”的允诺将别人“拴”在一个地方。娜斯佳对这种做法很反感。因为你得像个白痴一样呆在那儿,等啊等,不敢离开办公室半步,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因为你也不知道,拜访者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同他的交谈要占去你多少时间。杰格佳廖夫毕竟还是来了,而娜斯佳等待时的焦急心情正应验了这样一句话:人等人,急死人。
  “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请您写一写您对那些事情的看法。”他张口就说明来意,根本不想说句抱歉的话。
  “什么事情?”她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
  “就是那些事情,他们让您交出工作,不要再过问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干这份工作了。他们是给我说过了,可是没有做任何解释。”她有点厚着脸皮地撒谎。
  “难道你们的领导戈尔杰耶夫上校没有正式通知您?”
  “没有。”
  娜斯佳知道,整个上午小圆面包都在内务部刑事调查总局开会,因此不会有人当面揭穿她的谎言。
  “戈尔杰耶夫让您看过那些照片吗?”
  “什么照片?”
  “好了,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这样说来我得从头到尾向您解释了。内务总局的领导得到消息说,您同犯罪分子杰尼索夫的联系没有断。”
  “这算是什么消息?”
  “从那些照片上可以看出,您同杰尼索夫一起去过饭店。”
  “是吗?”
  “我履行公务检查,请您写一份书面材料说明一下情况。”
  “我没有什么好写的,”她平心静气地说,“我是同杰尼索夫去过饭店,我不否认这一点。这一事实已被人拍摄下来了,其他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可是您怎么能肯定杰尼索夫就是罪犯?我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话不能这样说。”杰格佳廖夫少校紧锁眉头说。
  “稍等一下,别心急。”
  娜斯佳抬起手做了一个有警告意味的手势,随即说道:“我和您都是懂法的人,又都在执法系统工作。我们的谈话是在办公室里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进行的。我们说话得有分寸。你们手头有已经生效的法院判决书?杰尼索夫究竟犯了什么罪呢?总得有个罪名吧?可是并没有定罪。那就请您多关照,不要把他称作罪犯。不要让我和您一样,把他视为罪犯。杰尼索夫是我的一位熟人,我同他一起去过饭店。这是人之常情,算得了什么呢?”
  “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您这下可使我难办了。我是受领导指派才来的。”
  “这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得到任何委托。他们让我交出工作,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干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也不搞刑事侦查了。总之,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呆在家里,是您把我约到这儿来的。您有没有公务检查委托书,这是您的事。我要做的惟一的事情,就是向您解释一下,以后的事您自己去办。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您还不明白,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杰尼索夫只不过是我的一位熟人。他来莫斯科办事,想同我见见面,就请我吃顿晚饭。他并没有让我去办任何一件同我的业务工作有联系的事情,从来没有给我送过钱。我能向您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您还想听点什么,那就请您好好听着,我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假如您对我认识杰尼索夫的经过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向您说明,但不会写成书面材料。”
  “这是为什么呢?”杰格佳廖夫感到有些奇怪,“这对您来说有什么区别呢,说一说或者写下来不是一样吗?”
  “我懒得写。”
  “但是,您应当知道,领导需要的是您的说明,而不是我的转述。”
  娜斯佳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拿出了一张干净的纸,很快地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给您,”她把那页纸推给杰格佳廖夫,“这就是我的说明。您要求说明,我为什么同杰尼索夫见面,我写了。并且我还指出了,我同他是在一九九三年认识的。您把这份说明拿给你们的上司去看,让他们再指示您,接下去这件事该怎么办。少校同志,您在彼得罗夫卡工作还不到一年吧,在我的记忆中,您受别人指派,这已经是第四次或者第五次进行公务检查了。显然您已经成了干这事的老手了,因此,用不着我再教您了。”
  杰格佳廖夫拿起了那页纸,把它放进了公文夹内,起身走到门旁时转过身来说:“看来,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我感到遗憾,我们没有能达到互相谅解。您大概认为,您的一些不愉快是我引起的?”
  “瞧您说的!”她安慰对方似的会心一笑,“您只有一点不对,就是来我这儿走了半个小时。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被叫到上司那儿去了,后来又来了一帮子人……”
  “不用解释了,少校同志。您大概不会认为,我是昨天才出生的吧?在我们共事一年之前我就领教过这类的鬼把戏。你们已经习惯地认为,谁被审查谁就一定有问题。于是您给他做工作,等待他醒悟。他由于惊恐不安失去了自制力,甚至会丧失理智。在这种情况下,您就像救星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他很害怕您,因为他的命运就攥在您手心里。他的命运是好是坏,完全取决于您的调查材料怎样写。有什么样的调查材料,领导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您在这时出现是想让这位不幸的工作人员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倾听您的劝告。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我同黑手党毫无联系,可是您却诱导我尽量往这方面想。在我等待您的半个小时里,我没有激烈的思想斗争,也没有改变正常思维方式。这样,我们的谈话就没有按照您设想的那种模式进行。”
  “我明白了。”杰格佳廖夫意味深长地说,又从门旁走回来,重新坐在了娜斯佳的对面,“是这样吧,我可能确实做得不对。也许,我们的谈话能够从头开始?”
  “那就让我们试试看吧。”她同意地点了点头。

  娜斯佳讨厌同杰格佳廖夫争吵,她把气都撒在了他身上,现在她又开始责备自己,不应该感情用事。说到底杰格佳廖夫也没有错,是别人让他这么办的。要说不对,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是将军的不对,没有听取戈尔杰耶夫的意见,不信任他,没有把那些照片扔进污水池里。而杰格佳廖夫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卒。别人叫他怎么干,他就得怎么干。
  如果没有娜斯佳刚才态度生硬好像失去自制力的那番谈话,她同少校之间的谈话也许不会这样平静地进行,很可能是另一种方式。
  “您同公民杰尼索夫认识多久了?”
  “我们是一九九三年秋季认识的。”
  “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我当时在一个城市的疗养院休养,杰尼索夫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疗养院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位疗养员被杀。杰尼索夫找到我,请求为侦破此案提供帮助。”
  “他为什么去找您呢?”
  “因为我认识被害者。老实说,交情不深,只是一般的认识。”
  “为什么需要您的帮助?难道当地民警局处理不了这件事吗?”
  “也许杰尼索夫是这样认为的吧。我准备向民警局工作人员提供帮助,可是他们拒绝了。”
  “于是您又准备向杰尼索夫提供帮助?”
  “不,我已经说过了,是杰尼索夫自己来找我的。这件案子发生之前,我不认识他,甚至也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
  “那么,他又是怎么认识您的呢?为什么他偏偏找您?”
  “这您还得找他本人问一问。”
  “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杰格佳廖夫以责备的口吻感叹道,“我觉得我同您已经达成了默契,您会全力帮助我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大概他打听到我在刑事侦查部门工作。再说我当时就住在发生凶杀案的那家疗养院里,他以为我可能掌握了对破案有用的材料。”
  “是这样吗?您帮助破了这桩凶杀案?”
  “是的。”
  “杰尼索夫为什么对这起案子如此感兴趣?”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说,被害者既不是杰尼索夫的人,甚至也不是他的熟人。城市里还有很多没有查清的犯罪分子在胡作非为,爱德华·彼得罗维奇为什么对那些事没有兴趣。”
  “我的问话没有出格吧?”
  “很好,没有。”
  “杰尼索夫是怎样报答您对他的帮助呢?”
  “他给我买了一张去莫斯科的火车票。您认为这是贿赂吗?可您别忘了,我有免费乘车往返疗养地的权利。我已经拿到了一张去莫斯科的免费车票,但是由于我要提前走,就让他给我买了张火车票。其实我可以改换一张免费车票,只不过我不想找麻烦,所以说我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后来你们还保持联系吗?”
  “有一年吧,就不再保持了。”
  “那么再后来呢?”
  “后来我找过他,请他帮忙……”
  杰格佳廖夫刚走,科罗特科夫就进来了。

  “怎么样?”他担心地盯着娜斯佳问道,“他追查得很厉害?”
  “就那么回事。你瞧,我还活着。”她淡淡地一笑。
  “我已经查清了,那辆深蓝色的莫斯科人汽车是谁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是谁的?”
  “是特里什坎的车。你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没有。”
  “确实投有听说过?”
  “绝对没有。他是什么人?”
  “他是区内务局干部处的老资格视察员。”
  “对——对——对,”她有些难为情地拉长腔调说,“真丢人,怎么把他忘了。也许,汽车是被偷走的呢?”
  “我查过了,没有看到汽车被盗的声明。另外我再告诉你一条新闻,塔玛拉有一辆汽车你知道吗?”
  “知道,是她母亲说的。”
  “你知道这辆车目前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也没有看到关于这辆汽车被盗的声明。塔玛拉的一位女邻居证实说,塔玛拉去出差的时候,汽车就停放在自己家的旁边。汽车放在那儿,一天又一天,没有出什么事,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
  “看来是被人偷走的,”娜斯佳叹息了一声,“因为汽车的主人不在莫斯科,也就没有人刊登汽车被盗的声明了。是哪个坏蛋偷了这辆车,据为己有。我还是对特里什坎更感兴趣。也许,他将自己的汽车借给了某个人?”
  “很可能是这样。”科罗特科夫赞同地说。
  “我已经打听到了特里什坎的地址,并准备实地看一看,这辆莫斯科人牌M 820 EB汽车是不是在上述地点出现过,车上坐的是谁。”
  “这主意不错,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她沉思不语,两眼望着窗户。她已被停止工作了。她还有权让科罗特科夫参加解决自己的问题吗?无论特里什坎是个什么人,如果对他进行外围监视,就必须由戈尔杰耶夫向有关部门领导呈交正式报告。由于特里什坎是内务机关的工作人员,这事办起来更复杂。如果单纯地监视他,靠自己的人就能办到。而自己的人有几个,又都是谁呢?她,加上科罗特科夫。但是,科罗特科夫的工作安排得满满的,这和她不同,他不可能整天跟踪深蓝色莫斯科人牌汽车的主人。另外,娜斯佳不能被特里什坎看到,假如那张照片是他给娜斯佳拍的,那么特里什坎就会认出她来。娜斯佳满心想再次去找一找杰尼索夫……也不为别的什么事,只为除掉头脑里这些烦恼。就这一条理由已经足够了。
  “尤里,侦破杀害卡琳娜·米斯卡里扬茨的那起案子还是由你负责吗?”
  “是,昨天晚上小圆面包又把列斯尼科夫吸收进来了,以便顶替你。”
  “请列斯尼科夫把尼古拉·萨普林的情况认真地研究一下。我们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在塔玛拉被杀害的通知书还没有寄给我们之前,我们应当查找萨普林的下落。”
  娜斯佳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然后她穿好外衣,锁好办公室的门,前往自己的兄弟亚历山大家。

  娜斯佳的弟媳达莎开朗好客,乐于助人,她笑眯眯地欢迎娜斯佳的到来。自从生孩子以后,达莎明显发胖了,那双大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娜斯佳经常来看望她,顺便看一下还在吃奶的小侄儿。跟达莎在一起娜斯佳觉得心情舒畅,身心得到了放松,尤其是在苦恼的时刻,是达莎排解了她的忧烦,为她的生活增添了乐趣。
  虽然达莎胖了,体重增加了一两公斤,但在家里她仍然像穿梭似的忙个不停。洗洗涮涮,收拾屋子,整理床铺,还要为小儿子和丈夫准备不同的吃食和饭菜。在干这些家务事的时候,她常常嘴里哼着曲子,这样可以保持好心情,干起活来不知累。她很高兴见到娜斯佳,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像孩子一样打提溜。那股亲热劲儿就好像她俩至少一年没有见面了,其实从她们上次分别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娜斯佳,你来真是太好了。”她说,“萨沙①答应今天早点回来,我们大家总算又能聚在一起了。你总是忙忙碌碌,萨沙回来又晚,很难凑到一起吃顿饭。你给阿廖沙②打个电话,让他也来,好吗?”
  【① 萨沙是亚历山大的小名。】
  【② 阿廖沙是阿列克谢的昵称。】
  娜斯佳认为这个主意蛮不错。当一个人被痛苦和恐惧折磨的时候,能够在亲朋好友中间坐一坐该是多么幸福。她给阿廖沙打了电话,他果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惊奇,但还是答应过两个小时后就到。
  娜斯佳的弟弟萨沙有一套宽敞的住房。他是在结婚前不久才买下这套房子的,至今家具还没有置备齐全。因为在买房前达莎已经怀孕了,离分娩只剩下几周了,这样,购买厨具和婴儿用品就成了当务之急。和自己年轻的妻子不一样,萨沙是一个非常爱挑剔的人,只有他相中的,他才肯买。因此,卧室的全套家具直到结婚前才买好。而客厅至今仍空空荡荡。
  “我不明白,”达莎抱怨说,“附近就有漂亮的家具,他却都不喜欢。要是我早就把家具买齐了,早就过上舒服日子了。一般来说我能够将就,不会挑三拣四,只要一件东西没有什么大毛病,很适用,我就买了。萨沙总是到处找呀找,挑呀挑……”
  娜斯佳以惊奇的目光环视四间整齐干净的房间,心想为了保持整洁,得下多大功夫,费多少时间呀。当然,居住在只有一个房间的住所内,娜斯佳和阿列克谢是会感到有些挤,可是打扫卫生就用不了多少时间。既要照顾吃奶的孩子,又要料理家务,达莎怎么忙得过来呢?
  “我现在不问你,你是怎样抓犯罪分子的,这是你们的事。”达莎看到娜斯佳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开玩笑说,“现在说点别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我的天职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我的这项使命比什么都好,因为它带给我欢乐,从不使我厌倦。只要小萨申卡一断奶,我马上会怀上第二胎的。我还想要个小女儿。”
  “再来个小达申卡?”娜斯佳笑了。
  “不,是小娜斯坚卡。然后再要一个小阿廖申卡。我有一个宏大计划,想子承父业,使你们的事业通过我的孩子得到发扬光大。”
  娜斯佳在小侄儿的摇篮边呆了大约十五分钟,她夸奖小孩漂亮、长得快,还说他长得特别像父母。后来她就把达莎领到了厨房里。
  “达莎,好像我弟弟订阅了许多种报纸。你们把那些报纸放到什么地方了?”
  “都放在天花板下面的杂物柜里了。”达莎说着抬头望了一下,“你需要这些报纸?现在我就把它拿下来。”
  “你坐下歇歇,我自己来。”
  娜斯佳走进前厅里,挺起身踮着脚尖把一大堆报纸拿下来,放在宽敞的客厅里。客厅里目前只放了三把躺椅,等到买了成套的家具后,就把它们搬到凉台上去。还有一张矮矮的小桌子,也准备从客厅里搬出去。
  “你要干什么?”看到客厅地板上堆着的报纸,达莎吃惊地问道。
  “看一看。”
  “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慢待了你?”她困惑地问,“你来了,我别提多高兴……你是觉得同我说话太枯燥了?”
  “达莎,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才翻一翻报纸,找点材料。你想帮我个忙吗?”
  “那还用说。”
  达莎坐在躺椅上,拿了些报纸放在腿上,做好了翻阅的准备。
  “你说吧,叫我怎么干?”
  “你要知道,这件事三言两语还说不清楚,一下子也说不好……简单地说,我需要最近半年内死去的所有科学家、文学家和艺术家情况的材料。”
  达莎惊奇地瞪圆了大眼睛。
  “这是为什么?娜斯佳,快说说吧,我很感兴趣。”
  “我可以说,但是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我同意。”达莎脱口而出,“哎呀,快说吧。”
  “不行,咱得先讲好条件。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不说了。”
  “哎呀,急死人了,我的娜斯佳!”达莎哀求说,“好吧,快别耽搁了!”
  “第一,不准泄露情况。”
  “要是对萨沙呢?”
  “对萨沙可以说,我会亲自对他讲的。第二,让你丈夫帮助我。这要占用萨沙一些时间。他的情况我也知道,经常很晚才能回家。这一点你同意不?”
  “我的天啊,娜斯佳,这还用问吗!你是知道的,我们两人有义务帮助你……”
  “不要说那么多,”娜斯佳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想听那么多。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好吧,你别生气,这两点我都没有意见。你可以说了吧。”
  “达莎,是这样的。有这样一个医学专家小组,这些人正在研制一种增进智力活动的制剂。这项研究已经开展半年了,到现在这种药还没有研制出来。他们的工作是秘密进行的,外界并不知道。但我认为,这些医学专家需要在人身上进行试验。他们的试验还在进行,而接受试验的人却因此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这件事情引起了我极大怀疑。这些专家要找的试验对象决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那些直接从事智力活动和创作的人才是他们需要的人。”
  “我听明白了。”达莎打断她的话说,“我们在报纸上只找和这些死者有关的材料:讣告、悼词、悼念文章等,还需要找别的吗?”
  “首先要找讣闻。涉及我们正在调查的这个问题的文章也不能放过。比如说,在一篇讲述反对计算机欺诈行为问题的文章里,阿廖沙就找到了一位突然死去的很有才华的从事计算机程序设计的数学家的名字。”
  “我知道了。”

  小萨申卡睡得很香甜,小手里还拿着娜斯佳带来的一件玩具。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翻阅报纸的沙沙声不时打破这种寂静。达莎有时也问一些问题,娜斯佳都给她一一作出简短的答复。之后房间里又笼罩着一派宁静的气氛。
  “要不要有关运动员的情况?”
  “不要。”
  “歌唱家呢?”
  “当然要。”
  “这里有位著名作家,但是年纪比较大,病了很久。”
  “把这张报纸另放一边。”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很快过去。当亚历山大·卡缅斯基站在客厅门口向她们打招呼的时候,她们都惊呆了。
  “姑娘们!”他高兴地同时也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准备参加选举,得提高自己的政治素养。”达莎回答说,随即就从躺椅上站起来,扑过去拥抱丈夫。
  萨沙吻了一下妻子,走到了娜斯佳跟前。
  “你好,亲爱的姐姐,”他亲切地说并拥抱了她一下,“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是路过吗?”
  “不,萨沙,我来有事。等会儿阿廖沙也要来,有些话我想同你俩说一说。”
  “好吧,这次咱们总算等到了一顿温馨的家庭团圆晚餐。”萨沙笑着说。
  萨沙进屋换衣服,达莎去了厨房,娜斯佳又坐到躺椅上翻阅报纸。
  在阿列克谢来到之前,娜斯佳少说又找到了九位猝死者的名字,他们猝死的详情还需要认真地查一查。

  娜斯佳和丈夫很晚才回到家里。在和达莎一起度过了几个小时以后,娜斯佳感到心平气和,精神愉快。
  “我们的达莎是位极富感染力的人,对吧?”她说,“达莎善解人意,热情,肯帮助人。”
  “这话没错,”阿列克谢随声说,“我们应当经常去她那里聊聊,散散心,要不然会憋出病来的。”
  娜斯佳已经准备脱衣服上床睡觉,电话铃响了。
  她对这个电话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自从事务所再次找她的麻烦开始,娜斯佳随时准备接这样的电话,尤其是晚上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她知道,这个神秘组织看中的打电话的时机就是晚上。
  “晚安,亲爱的。”话筒里传出娜斯佳早已熟悉的那个嗓音。


  阿尔森站在电话亭的角落里,身体舒舒服服地斜靠着亭子的壁板,手里端着一杯刚从附近一家售货亭买来的味道不怎么样的咖啡。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热咖啡,一边胸有成竹地打着电话。
  尽管天已经很晚了,但阿尔森仍然精神饱满。他今天就准备向那位执拗的丫头发起攻心战,进攻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确定的,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例如,不像平时那样叫她“阿娜斯塔霞·帕夫洛芙娜”,而是先说一声“亲爱的”。
  “晚安,”娜斯佳有礼貌地回应说,以便使对方感到她很平静,“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变得太亲昵了?”
  “怎么,您认为不应该这样吗?”阿尔森咽了一口咖啡后用试探的口气说,“我认为,我同您的关系早就应该达到更真诚更亲热的程度了。因为我们相识都快两年了。亲爱的,尽管您对我们认识的时间有不同的算法,但是至少也有两年了,我想您会同意这一点的。另外据我所知,您曾对未婚夫考验了十五年。在我们认识后的这段岁月里,我一直暗暗地关注着您。像我年纪这样大的人如此爱慕着您,难道您不引以为荣吗?一个这么了解您的人难道就不能叫您一声‘亲爱的’吗?”
  “当然可以,”娜斯佳表示同意,“可是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叫您帕帕沙①吗?”
  【① 对老年男人的昵称,即老爷子,老大爷。】
  “为什么叫我‘帕帕沙’?”阿尔森有点乱了方寸。
  “这可是您刚才亲口说的,您已经不年轻了,老了。”
  阿尔森想:这妞真是一只惹人喜爱的小母狗,聪明伶俐,伶牙俐齿。我年纪大了,她到底还是察觉了。我可爱的小宝贝,只要你汪汪地冲我叫起来,就是开始亲热了。娜斯佳说话声音平静,丝毫没有流露出害怕和紧张,这使阿尔森多少有些感到失望。他决心敲打一下这位不听话的姑娘,让她知道一下他的厉害。
  “就算这样吧,关于我的年龄,我同意您说的那样。”阿尔森说。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您多半看上了有点年纪的男人,而年轻人在您面前难有作为。”
  “您凭什么这样认为?”
  “好吧,我的心肝,听我慢慢说。有个叫杰尼索夫的人,您同他一起去过饭店对吧?据我所知,是感情纠葛把你俩联系在一起,你们的关系极不正常。您要谢天谢地,你们这种暧昧关系到现在只有我一人知道。当然我还知道,杰尼索夫住在那个城市时,您常去他那里做客。我还看到,在火车站,你们分别的时候,您怎样去吻他那像老树皮一样的腮帮子的情景。另外我还知道,杰尼索夫有个非婚生的儿子,您为这孩子的死曾经痛哭流涕。你们之间的事,有的我还知道得更具体。给您举个例子吧,去年杰尼索夫曾帮过您一个忙,您为此给了他多少钱我也一清二楚。叫人眼馋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件事要是让你们的领导知道了,他们决不相信,杰尼索夫干这种事的动机纯粹是出于一个老年人的菩萨心肠。”
  “这还能有什么动机呢?”娜斯佳问道,她的嗓音仍然平静,一点也没有颤抖。
  “没有什么,我亲爱的,别往心里去,这算不了什么。现在您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我同您仍然保持友谊,让前面我说过的那件事永远成为咱俩的一个小秘密,要么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这样的话,对您不利的那个情况就会被张扬出去。您说怎么办?”
  “我无所谓。”
  “您说明确点!”
  “就让我们的友情见鬼去吧。”
  “这么说,您是不怕了?”
  “是的,我不害怕。”
  “您不怕,那好。明天上午上班时会有您意想不到的一件礼物送给您,我可以提前告诉您,它是一件很不好的礼物。”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为什么?”
  “明天我不在彼得罗夫卡,后天也不会在。”
  “您要外出吗?”
  “我已经被停职了,不用去上班了。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同杰尼索夫有联系。这么说,值得尊敬的人儿,您的消息来得太迟了。您放明白点,除了您以外关心我的人有的是。我并不愿意使您失望,可是您按老一套玩法打出的这张牌太臭了,已被我的牌吃掉了,我顺利躲过这一劫。您就等着下轮发给您好牌吧。”
  娜斯佳说完就放下了电话,阿尔森听到的只是嘟嘟嘟的声音。


  早晨,娜斯佳没有急着起床,睡醒后她脸上挂着苦笑地想:被停职了也不全是坏事,对她自己也有好的一面,她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用不着天没亮就爬起来了。
  阿廖沙早就起床了,在厨房里他独自玩起牌来,给自己算算命看运气如何。他耐心等着娜斯佳去用微机。娜斯佳昏昏沉沉地拖着脚步,晃晃悠悠地来到厨房里,她亲吻了一下丈夫的头顶,然后打开冰箱取出一听橙汁。在娜斯佳冲热水澡时,阿廖沙把咖啡豆磨成粉煮出热咖啡,并将夹奶酪的烤面包块放在平底煎锅上加热好。
  “快吃吧,瞌睡虫,”阿廖沙说,“我去工作了。”
  娜斯佳端起一杯热咖啡正要张口去喝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阿廖沙的说话声:“哎,怎么搞的,你是不是得了夜游症了?”
  “为什么?”
  “你操作微机随时都可以吧,怎么还夜间起来干呢?”
  娜斯佳急忙把咖啡杯又放回小碟上,走到他跟前说:“我前天用过微机,后来就没摸过它。怎么回事?什么地方出故障了?”
  “我也感到莫名其妙。昨天你一整天没在家,我去讲课了,也没在家。来吧,看一看显示器。”
  娜斯佳站在丈夫的背后,目光盯着显示器。在右面板出现的是根目录,在左面板显示的是现时目录文件清单,在现时目录状态下微机一直运转到关机。
  她吃惊地发现,显示器上出现的文件名都已经变了,已不再是阿列克谢使用微机时设定的名称。
  他的文件名称含义明确,娜斯佳一眼就能认出来。眼下在左面板显示出的符号,既不代表“章”,也不表示“教程”,符号含义表明的却是娜斯佳所写的调查和分析的有关材料。
  “老实交代,”她一边开玩笑地说,一边还用手抚摸着爱人的头发,“你的好奇心没能藏住吧,偷看了我的调查材料。你还装模作样,想把我说成是一个神经失常的梦游者,夜间打开了微机,可醒来之后干过的事全忘了。”
  “不对,我是认真的!”阿列克谢生气地说,“我没有碰过你的文件目录。如果动过,我不会不承认。看来咱俩是有一个人发疯了。”
  “当然,你言下之意是我发疯了。别再跟我闹着玩了,我的咖啡都快凉透了。”
  “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他说这句话时的严肃认真劲,使娜斯佳一下子就信以为真了。她像当头被浇了一瓢凉水,身上发冷,两腿瘫软。
  “这么说,事务所的人已经来过了,”娜斯佳低声说,“他们又干起了老本行。真该死!”

  她还清楚记得,同事务所的人员第一次接触的情形,有一次娜斯佳回到家时发现自己家的门是敞开的。门不是被撬开的,像是用配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的。
  发生这件怪事之后,娜斯佳又第一次接到了一个悦耳的男中音打来的电话,现在她对这个嗓音再熟悉不过了,对方一句话没说完,娜斯佳立刻就能听出是那位男中音打的电话。男中音向她发出了警告,这使娜斯佳感到害怕。她已经意识到,夜间就她一人在家时,神秘的对手有她家的钥匙,想到这里娜斯佳更是不寒而栗。
  现在,一场戏开了个头,序曲也算平静,高潮还在后头。如果她娜斯佳不听招呼,这伙人很快就会让她明白,这种担惊受怕意味着什么。那时男中音对她说:“今天我们已经向您打了招呼。假若您不好自为之,那么您就不得不吞下致命的苦果。”
  娜斯佳把门锁换掉了,然而对事务所的人员来说,或者是对许多其他“高手”来讲,打开各种锁不算什么问题。装上钢铁防盗门,安上高科技保险锁,娜斯佳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因为在她看来家中没什么好偷的,要是为了防备事务所的人,花很多钱加固家里的门没多大意思。反正这伙人总能找到把人吓个半死的办法。他们为什么总是找她的麻烦呢?

  “我问你,事务所的人为啥总要找你的碴儿呢?”阿廖沙问道,这仿佛说出了娜斯佳心中的疑问,“人家叫你把工作交了,你也不能为他们效劳了。”
  “阿廖沙,昨天我终于弄明白了事务所人员采取这些行动的意思。”娜斯佳沉思片刻后回答说,“这些行动有一定的连贯性。这帮家伙想让我跟他们合作,像当时招募沃洛佳·拉尔采夫那样也想拉我入伙。他们就打起了我的主意,趁昨天我们外出做客、品茶和考虑计划的时机,事务所的人就偷偷钻进我们家。晚上他们就给我打了电话,说老实话,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但我坚信这一点,把照片寄给将军这件事就是他们十的。这些人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搞乱我的心绪,在我的工作中设陷阱,直至以撤职相威胁。他们的用心一目了然:反复折腾我,使我无心再进行调查工作,按照他们的吩咐去行事。假若他们将我解职,这群人将对我这个蒙受委屈的不幸的人关怀备至,安慰我,向我伸出帮助的手,尽力调动我的积极性,煽动起我龌龊的报复情绪。他们认为,无论试探的结果如何,我必然会成为这帮人唾手可得的猎物。这就是我昨天反复考虑得出的结论。”
  “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
  “后来我觉得情况不完全是我想像的那样。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家伙听了我的一些烦心事后大吃一惊,在我看来他是无话可说了。这就意味着那些照片不是来自事务所。那么照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哪些人需要停止我的工作呢?谁是这些事的主谋呢?我不想再去弄清照片的情况了,我对这不感兴趣。”
  “你不是说过了,你弄清了是谁给你拍照的。”
  “我只是搞清了汽车是谁的。汽车里坐的什么人?谁拍的照片,还没有弄清。因此昨天我还请你和萨沙帮助我。今天,科罗特科夫将去对付特里什坎这个家伙,我们得注意以后情况的变化。好了,亲爱的,你开始工作吧,我不再搅乱你的思维了。我得去把咖啡喝完,也许能想出好办法来。”
  娜斯佳又回到了厨房里。咖啡已经冰凉了,她把咖啡杯撂到一边就抽起烟来。过了一会儿,娜斯佳把咖啡放在天然气灶上加热。每当想起不速之客曾趁她不在家光顾了她的家,娜斯佳心头就涌起阵阵烦恼。这自然会让她想到,这些人进没进厨房呢?可能还在厨房里坐过,大概就坐在她现在坐的这把椅子上吧。
  娜斯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睛盯着这把椅子。她心中不是滋味。进来的人动过了微机,还开机了,偷看了她的调查材料。值得庆幸的是,阿廖沙对此并不在意,还坐在微机旁默默地操作起来。娜斯佳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她始终不会忘记,别人的手指曾不怀好意地敲击过这些键盘,由此产生的憎恶情绪她也无法从心中除去。
  娜斯佳又看到了手提包被割开的口子。也是这帮家伙干的?
  作案手法极其相似,不以造成严重的现实损害为目的,而是让受害者从心底里产生对作案者的恐惧感。假如他们偷走了她的证件,将会使娜斯佳很难办。假若尽快向民警分局报案,就得写出被盗窃声明,接着得花很长时间说服警方收下声明并进行登记注册。现在警方对这类盗窃也是一筹莫展,找不到破案的任何线索。报案的结果只能是又增加了一个“悬案”。但是,在此类案件发生时,刑事诉讼证明书是极其需要的,如果没有证明书,娜斯佳将会被认定为疏忽大意。总之,写声明是劳神费力伤脑筋的事,否则就得受严重警告处分,娜斯佳也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行事。
  娜斯佳索然无味地喝完热过的咖啡,吃了点油炸面包块,然后穿上衣服。现在正好有空,她决定出去买一个新包,以替换那个被割破的手提包。


  一位长着娃娃脸、身体肥胖的男人很不满意地皱着眉头,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我已尽了一切努力,在她的微机中找到了关于一起强奸案的记录。”
  “那里面有我的姓名吗?”
  “原来有,我把它删除了。您还想让我干什么?”
  “保证,斯拉维克①,得立下保证。为了使我的姓名不在她的材料中出现,对此我已经给了你一大笔钱了。我想你得使我相信,你一切都完成了。你怎么证明我的姓名在材料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了?”
  【① 斯拉维克是斯拉瓦的小名。】
  “我看了关于最近一个月内发生的强奸案的所有材料。所有的材料一份不落,您听明白吗?而您的姓名我只碰到了一次。我还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你应当看一看她的文件。这可是我们事前商定好的。”
  “我已经把这件事委托给一个自己人去办了,但他还没能办成。”
  “‘没能办成’是什么意思?”
  “时机还不成熟。”
  “你听好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勃然大怒,“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我付给你钱,是要求你根据我们的需要把每件事酌情处理好。你可不能乱来,你乱来可把我给玩了。”
  “我这就弄不明白了,”德鲁日宁对着话筒嘟哝说,“您又没强奸过任何一个女人,您是位目击者。您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小心点,如果出现了我的名字,叫你脑袋搬家,我说到做到。”


  阿尔森是一位乐天派,虽然已经年近七十岁,但对生活的热爱丝毫不亚于当年。他认为,生活的美好就在于极富挑战性,每时每刻它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礼物,或者出现始料不及的事。这样就迫使他的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不能放松。艰难和惊险的生活造就了阿尔森抗争拼搏的秉性和一意孤行的作风。任何挫折和失败都不会使他长久心灰意冷。在这位乐观的人看来,天大的困难在睡一觉起来后也会烟消云散。现在,阿尔森的心情已经非常平静了。
  阿尔森的老伴去看望女儿和外孙们去了。他很有胃口地吃完了早饭,翻阅了一下新报纸,随后给特里什坎打了个电话。他要他来一趟。
  路程不远,三十分钟后特里什坎就到了。
  “在我们同杰尼索夫的较量中,你都弄清了什么?”阿尔森问道,说着,和客人一起各自坐在了圈椅上,“你应当思考一下,为了对付他我们得用什么办法。”
  “我有几种设想,”特里什坎从容地说,“可是,主要是拉苏洛夫的问题,主要在他为您挑选人员方面……”
  “我不是要求你找出犯错误的人,”阿尔森很干脆地打断他的话说,“我只问你查清哪些事实。”
  “这些事实令人触目惊心!”特里什坎感慨地说,“阿尔森,您简直无法理解,您身边的人搞出了什么名堂。您向来信任纳季克·拉苏洛夫,他却耽误很长时间了,也不亲自审查候选人,无法摸清这些候选人中谁能为我们干活。您手下的那些人胆大妄为,把自己的工作区域变成了藏污纳垢的场所,连流氓、骗子、小偷、无赖都企图在这里捞好处。最近两年里,我们一次也没有直接从杰尼索夫那里订货,但是我们两次履行了同大银行家们签订的合同,这些人同杰尼索夫确确实实有联系。有一次,我们的一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致使投入了大量财力和人力的一件事情,最终还是失败了。还有一次,我们的人显得实在荒唐可笑,有一个雇主准备实施杀人计划,但他知道,作案现场一定会留下子弹壳。我把大致情况说一下,已经很清楚的是,凶手来不及寻找子弹壳并收拾起把它们带走,因为暗杀行动定在中午一点半在大街上完成,民警会很快赶到现场,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雇主需要警方给予帮助,要求有一名警员能够在被派往案发现场时,神速地找到子弹壳并把它们隐藏起来。雇主还希望警方再提供一名工作人员,要求这位民警在向目击者做调查笔录时,对他们的话做一定的修改,对涉及凶手外貌特征和凶手的汽车外观特征的话进行改动。拉苏洛夫根据您的指示应当挑选两名民警,并于案发当天让雇主认识他们一下。那天中午一点半他俩应一同到达预定地点。您想会怎么样?拉苏洛夫选的这两个人,一个病倒在床,您瞧,就在要执行任务的这节骨跟上患了流感。另一个民警头天晚上喝伏特加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迷迷糊糊地没按要求着装就来见首长,结果不准他参加值班。当然,合同也泡汤了。如果您还记得的话,后来我们深感羞愧无地自容,妨碍了将这名杀手捉拿归案。阿尔森,请原谅,我又多管闲事了。不过,确实应当选调一位年轻人接替拉苏洛夫。因为拉苏洛夫已经丧失了事业心,缺乏工作责任感。”
  “怎么会成这个样子?”阿尔森用手指敲打着椅子光滑的扶手,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的可能有道理。老头子们不应当过于长期地占据钱多的职位,他们中饱私囊,意志衰退。我想说说娜斯佳。”
  “您对娜斯佳有何评价?”特里什坎很感兴趣地问。
  “你知道,这不好说,”阿尔森显得有些兴奋,还高兴地笑了,
  “你说说,还有谁能够超过我和你。”
  “超过我们,您指的是在哪方面?”
  “在对娜斯佳和杰尼索夫的情况了解和处理方面。你注意,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一个非常机灵的人曾跟踪娜斯佳和杰尼索夫,并把情况报告了彼得罗夫卡。这位自学成才的尖子,也是一名维护公正的斗士。这里很凑巧,这个机灵鬼跟踪他俩的那一天,也正是这俩人把你们的跟踪人员甩掉的那一天。顺便问一句,你对手下人玩忽职守进行处罚了吗?”
  “当然处罚了。阿尔森,您不用怀疑,我饶不了这群蠢猪。我向您保证,这样的事今后决不能再发生。那么,您还是说说娜斯佳吧?”
  “我说了,她是一个好人,起码现在是这样。你想想,得用什么理由还能留住娜斯佳。你得尽快想出来。现在有一个良机,今后不可能再遇到了。对娜斯佳正在进行工作审查。她已经被停止工作了,因此感到委屈、难过和心神不定。娜斯佳不能不想到,如果她被辞退了,她该干什么,去哪里工作呢?这些想法为做好引导工作奠定了良好的思想基础,只要方法正确,就能培养出好的思想品质。”
  “可是,我不明白,阿尔森,一旦辞退了她,她对您还有什么用呢?娜斯佳表现出色,也仅是在彼得罗夫卡工作的这段时间里,对此看法也不相同,有人说她在戈尔杰耶夫面前会来事。”
  “不错。你不明白,你怎么能明白呢,你还年轻,不可能明白。大概需要我给娜斯佳安排个职务,这好办,易如反掌。我可以从任何一个处招募我需要的人。我需要娜斯佳,你明白吗?她的头脑、性格、思维能力和方法我统统需要。她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只是年纪仅有我的一半。我热爱自己的事业可不是为了钱,尽管事业带给我金钱而且数额不小。我参加创建这项事业是出于对技能的追求,这项技能是我心灵的必然流露。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能做到保持这项事业的生命力。娜斯佳就是一位像我的人。她从容镇定的作风、深思熟虑的思考方法以及善于等待时机不无谓忙碌的品质也都像我。娜斯佳头脑冷静,不讲情面,聪明和善于把握自己,没有花里胡哨的古怪行为。我将尽我所能,把自己这份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事业交给娜斯佳,她至少不会把它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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