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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5期

初吻(小说)

作者:刁 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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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语录》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我都明白,就更别提工宣队师傅和教员和那两个比我年级还高的同学了。后来,在不知不觉间,三个工宣队师傅和三个教员这六个大人,把话题就引到了女老师与男学生过夜的事上。政治话题是如何过渡向生活话题的,我当时毫无印象,但两种话题的差异甚大,我却深有感触。我不是指针对两种话题他们使用的两套话语系统差异甚大,那些东西,当时我还觉察不到;我所说的差异甚大,是指那不同的话题给我带来的情绪刺激,是大相径庭的。前面的话题,让我警觉振奋,一种建功立业的庄严的东西,稳稳地扎根于我的心底;可后面的话题,却把我心中那种踏实的东西给托了起来,飘飘忽忽地扬洒在空中,一种肚子里有尿没能撒净的感觉,麻酥酥地传遍我全身,让我没来由地激动、慌乱、神往甚至迷醉。
  其实,那几个大人所提的问题都遮遮掩掩,我基本上理解不了;我能理出头绪的只是,那男学生和他们班的一个女生,也曾犯过生活错误。这时候,几个大人试图诱使男学生承认,他和女生犯生活错误,正是女老师教唆的结果。可男学生却按着自己的思路,说和女老师好上后,他就不理那个女生了。为什么?几个大人一起发问,是女老师吃那女生的醋吗?不,男学生说,我没告诉过她我和那女生的事,我是……男学生犹豫了一下,面对几个大人鼓励的目光喃喃说道,我是觉得,和小女孩亲嘴,没有,和老师那样的大人亲嘴,舒服……
  这之后不久,第二件事情也随即发生了。
  我爸爸的工作单位是辽宁展览馆,也就是现在沈阳南湖的辽展商场。那时候,爸爸在那里领导着举办了好几个热热闹闹的大型展览,为沈阳市民沉闷压抑的文化生活涂抹着色彩。那些展览,有歌颂毛泽东的“红太阳展览”,有批判林彪孔子的“批林批孔展览”,有动员大伙去解放天下三分之二受苦人的“反帝反修展览”,有证明中国如何繁荣昌盛的“建国二十五周年回顾展览”……个顶个的奢华堂皇,能让观展者接触到许多激昂的文字、浓艳的图画、精美的工艺品和别开生面的布局设计。课余时间,我特别爱去展览馆玩,或给干活的工人打下手,或模仿解说员的语调手势背诵解说词,或穿梭在那些已远远超过其本来意义的纸张、布匹、油彩、木头、钢铁之间。我觉得,与我那些土头土脑的同学相比,我完全有资格像个指点江山的大人物那样不可一世。当然那里最吸引我的,是一个名叫秦怡的女人。秦怡是个容貌姣好性格开朗的女解说员,差不多从我一认识她,就对她产生了种特别的感觉——喜欢上或者说是爱上了她。不过那时候,由于还没有第一件事情对我的启蒙,我对秦怡的喜欢或爱,只能停留在精神层面,也就是说,我从未想过与她亲嘴接吻什么的,只要能看到她,只要她有空时能陪我玩,我就会幸福得腾云驾雾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发生的。
  
  有一天傍晚,我在展览馆玩半天了,正躺在“批林批孔”厅的(林彪出逃时坐的)三叉戟飞机模型上闭目休息,等爸爸来找我一起回家。一般情况下,若爸爸对我没特别要求,我总呆在“批林批孔”厅。我对爸爸的解释是,多了解些林彪孔老二的事,我在学校也能派上用场;而事实上,我选择这里作根据地,是因为秦怡的小屋就在这里。展览馆为了便于解说员背解说词时不受干扰,利用大型展具,在各展厅的角落里分割出一些隐蔽而又狭小的空间,作为归每个解说员个人使用的工间休息室。现在我栖身的三叉戟飞机模型,与秦怡的小屋就相距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林彪党羽用于谋杀毛泽东的)火焰喷射器的大模型。
  当时我已快睡着了,可朦胧之中,忽然感到,耳边好像有呼吸的声音,脸上似乎也热辣辣的。我忙睁眼,坐起身子,见是手拿饭盒筷子的秦怡正站在我身旁,目光直直地打在我脸上。秦怡看我时总爱愣神,让我猜不出她是看我还是想事,不过我倒宁可相信,即使她想事也是在想与我有关的事,这说明她也喜欢我甚至——爱我。我伸手在她脸前晃一晃说,嗨嗨,眼珠子掉了,她这才眨眨眼睛红一下脸,坐到了三叉戟的大翅膀上。她问我怎么没进她小屋,我说我爸不让我老到别人那去捣乱,她说那你应该喊我一声呀,我说我爸不许我打扰你们工作。秦怡伸手揉搓我头发,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你爸你爸,你怎么那么怕他?我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知道,其实秦怡也怕他,展览馆里人人都怕他。这之后,我们的话题就是对我和爸爸进行比较,秦怡说,你和你爸长得一样,就是性格差距太大。我说我和我爸也不完全一样,我爸脸盘大……秦怡抢着说,那不算,你是孩子嘛;你们眼睛、鼻梁、嘴唇,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秦怡说着,又直直地看我,还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筷子伸向我嘴唇。你这嘴唇,颜色和棱角……秦怡的动作表情还有声调,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有点似睡非醒了,搞得我也晕乎乎的。我干咽口唾沫,情不自禁地模仿着她的表情声调说,秦阿姨,全展览馆的人里,什么什么你都最好。
  秦怡高兴得脸颊绯红,她几乎是伏下身子抱了我一下。我在机舱里,她在翅膀上,我想如果我也在翅膀上,她就不会再松开我;可我在机舱里,她不松开我就会让身体失去平衡。我暗怪自己刚才没钻出机舱爬上翅膀。
  那时候,我是一个聪明的男孩,既会甜言蜜语,还很工于心计,为了迎接秦怡可能给我的新一轮搂抱,我一边继续赞美她,一边就坐到了机舱边壁上,使我俩身体能够等高地坐成一排。秦怡同意我的赞美,但说她嘴唇不如我(包括爸爸)好,认为嘴唇是她的美中不足。我诚心诚意地说,如果可能,我愿意把自己的嘴唇给她换上,让秦阿姨真正十全十美。听了我的话,秦怡果然又很感动,虽然没抱我,却把一条胳膊固定地搭到我的肩上。换嘴唇?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她歪过头来看我一会,说那咱可就说定了呀。我说说定了,可是,我又有点犯愁地问,怎么换呢?秦怡飞快地扫一眼周围,略微思考后说没什么难的,同时把头向我靠来。我感觉得出,这时的秦怡有些慌乱,她嗓音低哑,表情严肃,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真换?她问我,不看我眼睛光看我嘴唇。当然真换,我的喉咙开始发涩,也不敢去看她眼睛,只看她嘴唇。她的嘴唇,浑圆饱满,鲜红欲滴,完全够得上十全十美,若说还有美中不足,也只不过是有点干燥,和此时我的嘴唇犯同一个毛病。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她的嘴唇没有我(包括爸爸)好。这时她勉强笑出来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换,她说,不过你要愿意,咱不妨试试。她把嘴唇向我凑来,带过来一股清香的气味。我想,咱应该是,她吃力地说,让你的嘴,和我的嘴,合在一起……可没等秦怡把话说完,我身体就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亲嘴!我喊了一声,屁股下边一虚,从机舱边壁就掉回了舱里。
  我恨死我了!其实我不是反对亲嘴,尤其不反对与秦怡亲嘴。我的表现,只能说明我准备不足,准备不足导致了过分的紧张激动,而紧张和激动,篡改了我的真实欲求。我敢说,在那之前,我肯定无数次地记起过那个和女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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