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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3年第1期

谁在风中注视着你(小说)

作者:李思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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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瑞问她点什么葡萄酒。她想了想要了玫瑰香葡萄酒。江瑞对这个名字显然是一无所知。小纹想这种由嘀嗒嘀嗒的时间积累下来的默契和熟稔,只能是她和温林之间的。这是一种在沙漠地带的绿洲中生长的葡萄,它在每一天短暂而粘稠的日光中,凝炼出了甜美的滋味。它那透明而颤动的果实,在一层薄如蝉翼的果皮包裹之下,敏感而羞怯。它深藏其中,等待着被采摘,等待着被酿成香醇的美酒。此刻的她,听见在那一片遥远的玫瑰香葡萄树的浓荫下,那个大男孩像梦游一样的声音:“让我爱你吧,这是天意。你知道不,这是天意。”他的吻像正午的阳光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在这就要迷醉过去的时候,她只够有时间和理智模糊地问了自己一句:可是天意就一定是对的吗?天意就一定是长久的吗?
  也许是因了这样时空错位的心境,小纹觉得她和江瑞没有更多的话要说。至少在她是如此。于是就谈邵雪,谈闵力,这是他们共同的熟人。她很感叹地说:“他俩真的很难得。”江瑞异样地看着她问:“你指的是什么?”“当然是他们的婚姻和感情了。”她说。江瑞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来喝酒,然后很模糊地说是吧。
  他们一边很慢地喝着,一边很慢地聊着。他一直没有对她提起温林。虽然他没见过温林,但无论如何一定听邵雪或闵力说起过他的。对江瑞本人,小纹不甚了解,也许邵雪说过什么,但她没有用心听过。他们的谈话有点儿走不下去的样子。她感到有种陌生的味道,是她以前从没遇到过的味道,在她和江瑞之间流淌。
  这时她接到了邵雪的电话,问她晚上打不打网球。她看见江瑞正注视着她,眼神中有一丝焦灼,虽然他肯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她无意识中顺从了他的暗示。她跟邵雪说今天不行。放下电话,她心里有一丝奇怪,为什么自己并不是有意要隐瞒,但是却直觉地不去告诉邵雪,现在她是在和江瑞一起吃饭。她也没有告诉江瑞,刚才的电话是邵雪的。
  她若有所思其实是一无所想地低头看着杯中剩下的一点酒。看她不喝,江瑞说这么好的酒,不喝也是一种辜负。她任由他再一次倒满了酒,却不去碰那只杯子。她不愿意在喝了酒之后的伤感中被谁打动。她注视着那杯深浓的酒,觉得它就像所有她经过的日子的浓缩。就那么一杯,孤立无依地站在桌子上,与所有的曾经繁盛的枝叶、深深伸展的根须、流动的风以及月光阳光等等全都失去了关系。成了一杯酒之后,阳光干燥的味道没有了,藤蔓青青的香气没有了,只是涩涩的。有一点甜味,也是涩后的回甘,而不是啜饮时的口感。
  她说我们走吧。她说这话时,听到餐厅的顶上嗡嗡地回荡着这句话,并且像是磨钝了的箭射向远处的深夜。夜在远处不动声色地迅速愈合了,她侧着耳朵听着那声音拖着尾音消失净尽。她把桌上的蜡烛吹灭,烛上的青烟袅袅地升了上来。她的脚步有些不稳。她知道这不是因为酒,而是蜡烛的熏烤和烛光的摇动造成的。
  她喝得并不多。在以前她常会和温林在晚上喝上几杯。喝到酒意渐浓时,她的两颊及腮处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以十五之后月亮的速度慢慢地升上来,一直升到她的发际线处。那像是一种疲倦,却是期待已久的疲倦,是劳作好久只为了等待着在这一刻出现的疲倦。它令她的双颊幻想着在一处轻松的落叶上栖息,软软的,微弱地抖颤着。它令她有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她记起闵力曾说过,女人是瓶子,男人是瓶子里的液体,装进酒就是酒瓶子,装进水就是水瓶子。瓶子的性质不是由瓶子自身决定的,而是由液体决定的。小纹一直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什么瓶子,因为她不知道温林是什么性质的液体。他似乎一直在变,让她不能辨认清楚。现在喝过了酒,我当然是酒瓶子了。她自嘲地确信无疑地这样想。
  江瑞的家一看而知是个单身男人的家。不是说它不整洁,而是它的简单和不装饰。虽然摆放了一些画,也是硬线条的装饰。她坐了没多久就要走。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江瑞要送给她的那幅画。它正挂在她身后的墙上。这是她刚才一直没看见它的原因。
  深蓝色的夜空下,一个女人孔雀似的站在夜的对岸,以一种渴望融入却不能的伤感,向对面的虚空深深眺望。那样一种蓝色,正是她一直渴望和向往置身其中的子夜蓝色。她愣在那幅画前。她突然感到,那站在那里的正是她,那在那里虚无地渴望着的也正是她。
  这时,江瑞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忧伤难禁的肩膀。
  
  她把脸贴在凉席上,听任黑夜带着悠长的哨音弥漫了所有的空间。它们穿过了她的发丝与发丝的间隙,并在她当时空空的心上留下黑暗的痕迹,像是被烟火熏烤过的颜色。她只想深陷在黑夜的凹陷处,听任睡眠把她覆盖成一个醒来就忘了的梦。她闭着眼睛,却看到白色的墙壁间有女人在穿进穿出,她们的吵闹之声也不能把她惊扰。她把脸紧紧贴在这陌生的凉席上。她闻到在她的身体下,草席正在发出死去的青草的香味。她绝望地试图辨认出她来时的方向。可是她被晕眩颠倒了。江瑞坐在她的身边,一遍遍地摸着她的头发。他们无法对对方说什么。她想推开他的手,可是她觉得连这个动作都让她厌恶。
  她突然感到对温林的仇恨。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觉得委屈要将她绞杀成了液体。我把自己包在花心里放到了他的手掌上,可是他却把我晾在了冷风里。那么多个充满着光亮的日子顷刻之间就没有了,什么也不见了。是他用了一块布将这些都盖住了。那些光滑而亮丽的日子,那些由青草的气味熏染出来的新鲜日子,都在不见首尾的岁月中消失了。
  另一个男人在触摸她的头发。她在心里从来没有想过他。甚至是现在。甚至是此刻。他在她的心灵之外,并且她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进来。可是他正触摸着她。用一只陌生的,她一点也不渴望的手。她也恨他。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她坚硬的头发在他的手下闪烁着不明确的光泽,一如她的心境。她只想被沉默封冻。她已经完全迷失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她进来的门在哪个地方。
  她感到火一样的烧灼在她的心里扩展。她急着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陌生的房间但却不能。她像是在梦魇之中,清醒地知道这是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能听见江瑞开始在房间走动的声音,也是很轻微的。她也感到从对面楼里射进来的灯光。灯光的末端正好坠落在她的后脖颈处,让她感到轻微而清晰的刺痛。那一刻她是如此地痛恨知觉,那些视觉、听觉和感觉,即使在黑暗中,也深深地尖锐地割伤她。她一心只想进入毫无知觉的状态。她就那样沉在那里,像一个无生命的布口袋。
  
  三
  
  晚上出去游泳时,刮着好大的风。已经过了游泳的好季节了,小纹却爱上了游泳池的清静,更爱上了躲在水底下时的那份静谧。
  江瑞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听任那铃声响到自己完结。他现在应该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吧。她不想关心。温林也出差了,可他一直没打电话来,他们之间已经放心到不用动不动就打电话了。和以前真的是不同了。她很高兴温林出差了。以前总希望温林在家,和她在一起,可是现在,她更想一个人呆着。
  那天晚上从江瑞家出来回到家时,她震惊地发现温林已经在家了。她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一方灯光,正从她的家里温暖地照射出来。那是她一直期待着却没有得到的。今天她不想要时,它却又坚硬地摆在面前。她仰起头来去看神秘的夜空,她知道那里不是空无一物的,有什么在我们看不见处摆弄着我们的一切。它坐在那里无所不知地注视着一切,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打击我们。
  她迟疑着不想上楼,心里有一种痛恨交集的东西,像坚韧的爬藤植物,在从内部绞杀着她。那种恨既是对江瑞的,也是对温林的,她觉得是他们合谋将她内心生长了许许多多年的东西给杀死了。而那死于今晚的东西,正是她之为她的背景,也是她之为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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