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70,创建于2011-3-26*/ var cpro_id = 'u424256';

首页 -> 2003年第1期

谁在风中注视着你(小说)

作者:李思蒙

字体: 【


  邵雪和这个女孩子都在妄想着,并且以为能用这种虚假的幻像,来迷惑以后的生活呢。他们换衣服换累了。对着镜头做各种各样美丽的姿势做累了。而小纹,看他们的幻像也看累了。
  小纹想即使聪明能干如邵雪,也不能把丈夫永远地驯服地留在视野之内,更留在猜疑与悬念之外。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几乎无所不能的邵雪就这一样她不能。她的恢恢法网,也有丈夫这一个漏网之鱼,而且丈夫始终都会是那个漏网之鱼。小纹从她那不甘的心态中,呼吸到了好重的颓丧气味。她脸上厚厚的粉,一副好不服气的样子。
  
  八
  
  早上她是从一首儿歌中醒过来的。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正在学说话。稚嫩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凉爽地流动。小纹能够感觉到她张开小嘴向着清晨的天空吹起喇叭的样子:“下吧,下吧,我要开花。”她父亲纠正她:“下吧下吧,我要长大。”她顺从地说:“我要长大。麦苗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她执意要开一次花。她的父亲又纠正:“我要发芽。”她也不纠缠,说:“我要发芽。梨树说,下吧下吧,我要开花。”
  终于开对了花。这时电话响了。是邵雪的。小纹猜测她一定又是一夜没睡。
  邵雪最近情绪没那么糟了。但是依然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小纹和陈凌随时都会接听到她各种或幼稚或可笑的问题。她对情感的困惑几乎要毁了她。现在她问小纹,她和闵力的感情怎么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尽管对她问题的荒诞是有经验的,但这个问题还是把睡了一夜,自以为是清醒着的小纹给问糊涂了。谁承诺过今天一定会是你在十多年前就期待着的样子呢?闵力一定给过这样的允诺。这不是闵力的错。这是时间的错。这也是相信之错。
  小纹在这头沉默着。然后她问邵雪:“你有没有想到过,尝试去找一个男朋友?”
  邵雪被惊骇了。她要说什么,但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小纹却知道邵雪一定是要反驳她了。她不想听邵雪的反驳。她说:“找一个试试,你会有不同的感觉的。那时候你会觉得,离开一个人并不那么难。过去想象的那些难,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你会发现,谁都会活得好好的。”
  也许你还会在无奈中,找到了为某种失败开脱的借口。那就是,一个人这一辈子就守着一个人,是多么乏味和单调呀。对对方,对自己都是不那么公平的。小纹无奈而怆然地想。但她不能告诉邵雪。总有一天,邵雪自己会无奈地发现这一点的。陈凌不是想明白了吗?如果闵力知道她就是这样劝邵雪的,不知心里会怎么想。邵雪说小纹不在其中不知其苦。你怎么能了解这些呢?你一直都这么顺遂,和温林又一直那么好。
  挂断电话,小纹愣愣地靠在枕上。是呵,我是谁?凭什么我就不能有痛苦,不能有感情上的失败?这是谁都不能免疫的呀。
  温林从背后搂住了她。他习惯性地把他的头埋在她的肩上,很深很深地把自己埋起来。她一动不动,等着他重新睁开眼睛。我谁都不是。我得承担我那份不能免除的痛。这是我来这世上的义务,是活着的代价。
  人们总是在感情发生变化后,去寻找感情发生变化的原因。比方说,邵雪就认定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的出现,使闵力对她不再有爱了。其实我们找到的这些都不是原因,它们只是感情变化的结果。感情总是会变的。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变的呢?我们却偏偏要求感情始终不变新鲜如初!这就是我们自己有毛病了。是我们太过痴妄和贪婪。一切变化都是正常的。而那不变的是一小点的圣洁的希望,是被神的心照拂过的,是被神的手指特别地触摸过的。
  小纹注视着熟睡中的温林。她怎么也找不出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了。那时,他的那份纯粹使他在她的心里依然是一个少年。
  他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醒过来。他用那无辜的眼神注视着她时,突然把她搂在怀里。他亲吻着她的肌肤,一寸寸的。所有的日子慢慢地从黑暗中复苏并闪闪发光。他的爱还像饥渴一般的,在最黑暗的时刻吮吸着风中的湿润。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之外,却总是不经意和懈怠呢?她记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温林,如果这世界只是我们的卧室就好了,我们就完美了。”
  来不及有更多的疑问,他们在爱中深深沉沦,直坠似已模糊的起点。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份情感却要有两个身体,像不能愈合的伤口,分裂在情感之外,并在情感之外尖锐地疼痛着。他们仍然像第一次那样对彼此入迷,但是时间和心境在他们的身体上哗哗地流了过去,然后这努力又一次在最脆弱的那一刻突然结束。他们赤裸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一起,好像只有这样的依偎才能抵御伤害。她的头紧贴着他的胸膛,他强烈的心跳声惊天动地地响在她的耳廓里。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它可以延续到老。她甚至能看到头发在他们的头上慢慢变白,皱纹在他们的皮肤上开出勇敢而壮美的花儿来。
  但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空气重新在四周流动。她绝望地看着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一旦他穿好了衣服,他就又变成了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冷漠,坚定,不为她所动。他会说我走了。然后就走了出去。但是他今天却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他说还去那家西餐厅。她想他一定是想起了柔软的葡萄酒和那份小小的情调。但是太迟了点。现在的她,觉出这一切的勉强和艰涩。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他站在她的身后。当他低下头来,看到了小纹在梳妆镜中一张僵硬的脸。他的额发垂在脑门上,使他看起来颓丧而忧伤。她把那络头发抚上去,然后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面颊。她感到他的面颊在这几年的风霜中,变得坚硬而瘦削。这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凭着多年的手的触摸才能感觉得到的。她感到心里酸酸的。但是她说,我今天要去打网球,约好了的。
  我们都要习惯我说不。他得这样,我也得这样。她想。她心里满含歉意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并且奇怪她今天看着他的样子。歉意和那些说不清的混沌,呼啦啦地从底层往表面上涌,让她挡也挡不住。她握住他的手。他松弛地站着,一副任由她摆布的样子。她知道他这种状态是暂时的。但她还是觉得有一种疼痛要把她撕裂开来。她含含糊糊地说我会想你的。他歪着头想要听明白她的话。而这正是她不想让他听明白的。她很深地吻着他。在吻的晕眩中,她看到那个大男孩在黑暗的背景中越来越模糊。
  
  她挎着球拍袋穿过街道匆匆走过时,有人在看着她。她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她只是生活在她的皮肤之下的隐秘部分,她在那覆盖下强硬而不妥协。这别人所不知道的,正是真实的我。我表露皮肤之外的是些什么,又有多少是从我心里生长出来的,也许连我都不知道。生活永远都在我们所见和所能触及到的表面之下。所以,幸福总是别人手上的风景,幸福总在自己的近处或远处。也所以,从此以后,再见到有一张光洁鲜亮的面孔,朝着太阳或其他什么微笑时,不用再去羡慕了。因为在皮肤之下,他也是另有苦衷的。她边走边对自己开解着。
  从下车处到网球场还有几十米,路边是废弃的工地。野草从墙角生长出来,在向晚的风里摇晃。沉甸甸的穗子在夕阳里闪烁着迷茫而黯淡的金光。她忍不住折了十几枝,把它们集成一束。她把它们放在球场边的小桌子上,它们就恭顺地伏在桌面上。看到它们这个样子,她感到自己在皮肤之下裂成块块碎片。
  风吹着她的衣服和头发,有一种被深切地关怀着的感觉。她想起闵力的瓶子理论。她一直不能确定自己是什么瓶子。她想那是因为自己过于强调了瓶子自身的性质,使其中的液体被忽略和变模糊。最终的结果是,我只能是一只含义不明,甚至无法被定义的的瓶子。而不是那种一看便明了的酒瓶子、饮料瓶子或黄油果酱瓶子。
  球打得不好。时间还没到,她就决定不打了。一个人提前离开了球场。她不想坐车,只想一个人这么走一走。这条街上没有路灯,行人也很少了。夜已沉沉,但夏夜的凉爽叫人感到又美好又忧伤,好像一直有鲜艳的红唇和灿烂的微笑在夜空中神秘地闪过又闪过。她在夜晚空寂的街道上感受着它,感到无以名状,无从把握的忧愁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她想把自己彻底沉入忧愁中,但却又怎么也不能。她猜想是她手上拎了重物的缘故,她便把网球袋挎在了右肩上。她真的一下子就深陷于忧愁之中了。
  椰子树后边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可以模糊的看到他们拥抱在一起。在黑暗中渴望与欲望无所阻挡地四处弥漫。她曾经以为这是世上最美的风景。可是现在,她却充满了忧伤:“他们会持续多久呢?”
  走了几步,她听到他们甜蜜的笑声。
  “他们中是谁先厌倦了呢?”她下意识地猜想。
  
  李思蒙,原名李晓勤,记者,现居海口。曾发表小说《那个冬天已经过去很多年》。
  

[1] [2] [3] [4] [5] [6] [7]

http://www.520yuwen.com 提供 免费书籍报纸阅读。
var _bdhmProtocol = (("https:" == document.location.protocol) ? " https://" : " http://"); document.write(unescape("%3Cscript src='" + _bdhmProtocol + "hm.baidu.com/h.js%3Fa510abf00d75925ab4d2c11e0e8d89a4' type='text/javascript'%3E%3C/script%3E"));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