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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6期

副司令马科斯:后现代革命与另类偶像

作者:戴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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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马科斯写作中最著名的两个系列:安东尼奥老人系列和小甲虫杜里托系列凸现了萨帕塔运动及其文化的有趣特征。在安东尼奥老人系列中,马科斯是一位倾听者、一个晚辈、一名学生,智慧的印第安老人不仅在为他答疑解惑,而且为他勾勒出一个陌生而美丽的乌托邦世界。所谓马科斯,只是面对着一种古老、伟大的文明与智慧的躁动的青年。而更为迷人的则是马科斯笔下的小甲虫杜里托——一个萨帕塔运动政治上的敌人和对其嗤之以鼻的轻蔑者也由衷喜爱的形象,马科斯写作最为清晰可辨的后现代印痕之一。“他”——杜里托/小硬壳妄自尊大、童趣盎然、颐指气使又自恋脆弱。最为有趣的是,在杜里托系列中,是小甲虫杜里托自称游侠骑士,充当着颇为精妙的、对西班牙语世界最为伟大的作品和角色——堂•吉诃德的戏仿版;而副司令马科斯,则是他的“邋遢侍从”、“小厮”、实惠庸常的桑丘•潘沙(在另一些时候,这组合则成了福尔摩斯和华生)。在西语世界,尤其是在西语拉丁美洲,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从不只是荒唐笑柄,而且是一种极为内在的精神偶像,一种有自觉和自嘲于其中的理想主义象征。在杜里托的故事中,他分身为二:既是堂•吉诃德,又是桑丘•潘沙。于是,在杜里托故事中,一个硕大的自我和一个渺小的自我,一份狂悖与一份谦卑,一份充裕的喜剧感和自觉的悲剧意识,便以机智、风趣的方式并存且面世。
  
  揭秘,“我们都是马科斯”
  
  1994、1995年之交,伴随着墨西哥总统大选中政治斗争、政治丑闻与谋杀、新自由主义经济下濒临总崩溃的金融危机,萨帕塔运动和马科斯进入了其政治声望的又一个巅峰期,马科斯对权力机器的威胁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在种种危机中当选的革命制度党新一任总统塞迪略将揭露马科斯的真实身份、“解决”萨帕塔运动威胁当作了头等大事。但是,有关情报机构仍然无法确认马科斯为何许人。正当情形陷于胶着之中,一个戏剧性的转折令萨帕塔运动和马科斯的处境突然恶化。1995年2月8日,一个自称曾化名为丹尼埃尔司令的、马科斯的前战友为政府提交长达十一页的情报,供出了马科斯真实身份的权威版本:所谓马科斯,名为拉法埃尔•塞巴斯蒂安•纪廉,1957年6月19日生于墨西哥海滨城市坦皮科,父亲是一个成功的家具零售商,同时是“业余诗人”,母亲为教师。拉法埃尔是这个多子女家庭中的幼子,毕业于墨西哥自治大学,曾以关于法国结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路易•阿尔图塞的批判性论文获得哲学学位,后任教于以激进政治行动而著称的大都会自治大学。这所建立于1973年的大学原本是1968年学潮之后政府为转移墨西哥自治大学的激进政治力量,在巨大的墨西哥城边缘建立的一所大学。当纪廉任教于该校的理论分析系之时,曾以激进左翼立场、阿尔图塞小组和符号学课程、学生的爱戴及堪称精妙的稚拙派壁画而著称。1983年,纪廉作为墨西哥民族解放阵线的秘密成员,加入了诸多“十二人旅”(大约是仿效古巴革命中进入马埃斯特拉山的十二名格拉玛号的幸存者)之一,深入恰帕斯原住民社区。同年11月,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在拉坎顿丛林深处宣告成立。对于他昔日的同事与世人来说,他成了拉丁美洲众多的自愿“失踪”或被迫“人间蒸发”的人群中的一个。直到1994年,他以副司令马科斯的名字震动世界。
  对于已全面陷入困境的墨西哥政府而言,这份情报或曰供状不啻天降救星。2月9日晚,在墨西哥总检察长办公室临时宣布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检察长助理出示了一张从证件上复制的呆板照片,尔后极为戏剧性地将一张副司令马科斯的幻灯片重合上去:举座皆惊。检察长助理一次次地将纪廉的证件照从马科斯的幻灯片背后抽取出来,又一次次地将幻灯片叠加上去,以便记者们清楚地看到两双眼睛——马科斯唯一裸露出来的相貌特征——高度一致。那动作极像手艺不甚娴熟的魔术师在表演“大变活人”,也成为名副其实的“揭去面具”。在公布了副司令马科斯的真实身份之后,总检察长宣布了对纪廉及其他二十三人的通缉令,同时宣布:政府将派遣数千士兵深入萨帕塔人控制的区域“协助执法,缉拿嫌犯”。至此,在长达一年之久的与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相持之后,政府军上万兵力全线开进萨帕塔人控制区域。萨帕塔民族解放军总司令部所在地瓜达卢佩台培亚村,即阿瓜斯卡连特斯,当然首当其冲。军用直升飞机几乎降落在副司令马科斯所住的棚屋的顶上,相差不足三米。而萨帕塔民族解放军司令部及副司令马科斯就在进攻发起的两小时前方才撤出村外。政府军冲进了马科斯的小屋,毁掉屋内堆满的书籍,像对所有的原住民萨帕塔人的家庭一样,政府军复仇、亵渎式地粉碎了屋内的一切。与此同时,无数支巡逻队、配备了大量警犬的武装警察部队开始在整个地区大规模地搜捕马科斯和萨帕塔运动领袖。曾为马科斯拒之门外的官方背景的媒体(诸如维萨和阿兹泰克电视台)此时奉命随军拍摄。但在镜头之外,拉丁美洲反抗历史上“例行”的一幕上演了,到处是逮捕、拷打、强暴和毁灭。萨帕塔运动领导人的棚屋被涂上了白色的标志以资辨认。同情萨帕塔运动的记者指出:这一切极像圣巴托罗缪之夜或纳粹大屠杀。如阿尔玛•吉列尔莫普列托实事求是、但听上去颇富反讽的说法是,“如果用拉丁美洲的标准来衡量,政府军其实保持了高度克制”。而同时在墨西哥各地出现了比二十三人通缉令的规模要大得多的搜捕行为。以此为开端,政府陆续派遣了六万正规军进入萨帕塔地区,开始了长达七年的“低密度战争”。
  如果我们将萨帕塔运动的十二年视为一部壮观的大型剧目的话,那么,政府唯一一次拿到好牌的机会,便是这次“揭秘”之举。其意义不仅在于揭破神秘莫测的马科斯的真实身份,彻底粉碎马科斯神话,抹去他超凡魅力的光环;更在于还他“本来面目”:这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后现代革命者,符号学游击战、或赛伯空间游击战的创造者,无外乎是一个“老旧”且“面目可憎”的马克思主义左派,一个激进的、行动派大学教授。或者如CIA背景的美国“报人”丹尼尔•詹姆斯对切•格瓦拉的定位:一个花衣吹笛人:以曼妙的笛声迷住众人,将他们一步步引向死亡的峭崖。然而,这张好牌的效应不足七十二小时。面对政府的揭秘,原住民革命委员会、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立刻予以否认,同时发出了一个此后数年将在墨西哥和世界许多地方回荡的呼声:“我们都是马科斯!”
  而通缉令发出的三天之后,从“墨西哥东南群山之中”发来政府进剿之后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的第一份公报,当然也是被揭露了“真实身份”后的马科斯的第一份公开信:《萨帕塔人提升了墨西哥原住民鲜血的价格》。在义正辞严地痛斥政府暴行之后,如马科斯惯常的文风,出现了精灵古怪的附言:
  “我听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马科斯’,据说他是坦皮科人。听来不错,一个美丽的港口城市。我记得我曾在(坦皮科州附近的)马德罗城的一家妓院当保镖……。‘又及’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不弃其自恋:那么……这个新的副司令马科斯是否英俊?因为最近他们派给我几个实在丑陋的家伙,害得我的女性笔友深感幻灭。‘又及’清点着时间和弹药:我有三百发子弹,所以会试着吸引二百九十九名士兵和警察来抓我。(传说中我弹无虚发,想不想来证实一下?)既然有三百发子弹,干嘛是二百九十九个兵?是了,最后一颗要留给知名不具的发信人。大结局就将这样出现,一颗子弹成了这孤独之心的唯一抚慰。又一次道别了。祝你健康,在她的心里可为我留有一小点位置?(署名)副司令,以骷髅卖弄风情的姿势重整他的滑雪帽。”
  马科斯确实“重整了”他的“滑雪帽”。如果说,揭秘行动曾一时使某些时尚中人与另类青年热情褪色的话,那么,这写在重兵围剿与军警大搜捕中的、充满马科斯特有的机智、调侃与爱欲(或干脆称之为色情兮兮)风格的言辞,片刻间重新点燃了人们对这另类偶像的赤诚。通缉令数天之后,墨西哥城和其它大城市爆发了数万人参与的抗议示威。示威者抗议对马科斯等人的通缉,要求立刻停止围剿,停止对萨帕塔人的屠杀和迫害。数万人在都市街头高呼着:“我们都是马科斯!”在国际社会上,艾柯——著名符号学家、中世纪史学家、《玫瑰之名》、《福柯摆》等全球畅销书的作者,首先向萨帕塔人发表了声援信,紧随其后的,是美国著名学者、公共知识分子乔姆斯基和两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阿根廷的人权运动领袖阿道弗•佩雷斯•埃斯基维尔和危地马拉维护原住民权力的斗士里戈韦塔•门琴•图姆)及全球各界知名人士。同时,在巴黎、巴塞罗那、柏林、斯德哥尔摩、圣地亚哥、马德里及意大利全境,爆发了萨帕塔运动支持者的声援示威。人们在墨西哥使馆门前以各种语言高喊着“我们都是马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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