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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6年第6期

草垛上的舞蹈(小说)

作者:刘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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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冷。天空阴沉沉的,这样的天气大概已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天空像要下雪,然而却又老是这么捂着,不飘一朵雪花。事情进行到这个份上,就让人的心悬着,提心吊胆的。雪落下了,天就一定会晴。阳光永远令人沉醉,暖烘烘的在冬日散发出融雪的味道。
  艾末把头伸到门外,朝天空仰望着。艾末的心里其实非常想见到阳光,但她不敢肯定阳光出来了,她的心情会随之好转。艾末的心情从来也没有恒定过,总是随着四季的变化而变化,包括四季的颜色、气味、风向、光线的长短、昼夜的温差。这些外在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她心灵的状态。这段时间艾末的内心就如阴沉沉的天空一样,冰冷而阴郁,胸口有一种闷的感觉,且隐隐地发痛。这是怎么啦?都是这鬼天气弄的。现在艾末急切地盼望着阳光早日出现在大地上,无论怎样,有阳光普照的天气总比这样的天气要好得多。生活就会有了新的开始,崭新的日子就如一个诱人的果子一样吸引着艾末的视线,令她激动而兴奋。艾末内心的幻想被生活驱动着有了一次次的旅程。假如她不去这样设想生活,生活就一定会抛下她不管。其实日子每天都是一样,似乎被固定在某一时刻,不同的只不过是四季的变化。艾末是一个充满了幻想力的孩子,对生活的幻想远远超出了内心对于生活的渴望。
  现在,母亲又在喊她。母亲说艾末,你把门打开干嘛?天气这么冷,你赶紧把门关上吧。母亲的声音如往日一样,不紧不慢。艾末看见母亲正在那里忙碌着,身影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母亲说艾末,你快点进来吧,这样你会生病的。母亲说完这句话后,身影就晃动到灶间去了。母亲走后,艾末却站着没动。她喜欢站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喜欢让外面寒冷的气流冲撞着脸部。头脑在这股气流的冲撞下就有尖锐的清醒爬了上来,一下一下地刺激着她的神经。潮湿的空气中沾满了雨丝,寒冷得砭人。艾末的鼻孔触摸到了它冰冷的速度。
  母亲从灶间返回的时候,看见艾末还站在门口,母亲就显得不高兴了。母亲说艾末,你干嘛还站在那里?你没看见屋里已变得很冷了么?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也许会下一场雪。
  下一场雪才好呢。艾末说。
  母亲一下子被艾末的话愣在那里。母亲的目光横了过来,认真地盯着艾末看了足有几分钟的时间。母亲像是不认识了艾末一样。
  母亲说艾末,你让我失望,怎么老是跟我作对呢?
  艾末说,我跟你作对了么?
  艾末的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听起来里面却包含了愤怒的意味。艾末很是奇怪,怎么会这样呢?宁静的艾末说出这句话来,就显得成熟而老练了。艾末总是小心谨慎的,害怕一不小心就激怒了母亲。父亲已有很长的时间没回家了,过年的时候也说不定是否会回家。在南方那个遥远的城市里,艾末想不出父亲会变成什么模样。艾末依然宁静地站着,保持着先前的不动声色的冷漠。艾末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既是对母亲的讨伐,又是对自己的询问,还似乎有蔑视母亲的意思。
  母亲对艾末喊叫了起来:艾末,你的翅膀硬了么?想飞是不是?连你也要欺负母亲么?艾末,你还把我当做母亲么?你难道是从泥土里蹦出来的么?这么一点年纪就想做狐狸精,我告诉你,母亲还是能把你调教好的,你神气活现地干什么?
  母亲的话如一块块土疙瘩倏地飞来击中艾末的心窝,土块裹挟的力量惊心动魂。母亲的嗓门很大,声音响过之后,似乎还留有余音。
  艾末的眼眶中一下子盈满了泪水,泪水模糊了视线。艾末不想让母亲看见她这副模样,别过脑袋重新望着门外。艾末感到泪水马上就要淌出了,但她坚强地忍耐着。她不想在母亲面前哭泣,哭泣是一个人的事情,只能是深夜躲在被褥中。艾末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把哭泣压在被褥中,自己既能清楚地听见,又能慢慢地去品味。
  突然间从外面吹起一股大风,风过后,门就被吸得“啪”地一声关闭上。艾末听见了风的脚步,诡秘而急促。
  随着门关闭后的巨响,母亲的声音有些变调:艾末,你想气死我么?把我气死了你才好受么?你这是做给我看的么?母亲说完,朝艾末冲了过来,扇了她一记耳光,把艾末扇了一个趔趄。
  艾末没有感到疼痛,但还是蹲下身体,用双手捂住脸庞。
  事情发展到这时候,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既出于母亲的意料之外,也出于艾末的意料之外。艾末一动不动地蹲着,等待着,决定承受来自母亲的任何打击。那样的打击对她而言构不成一点杀伤力。母亲没有对她进行任何的惩罚,却莫明其妙地哭了起来。母亲哭的声音很响,吧嗒吧嗒地。艾末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哭泣。
  母亲边哭边咒骂着。母亲的咒骂激烈而凶狠,几乎用尽了力所能及的歹毒语言。母亲从父亲开始骂起,一直骂到艾末,然后骂到自己。不但整个家庭的成员成了她咒骂的对象,而且屋里所有的物什也逃脱不了被咒骂的厄运,还包括天空、寒冷、生活及她的婚姻。母亲不停地骂着,艾末不停地承受着。艾末觉得那简直就是一盆盆的污水,迎面朝她兜泼而下。艾末的泪水依然在眼眶里转动,转动久了抑制不住滑下。艾末把手掌张开,看见泪水就在掌心里,晶亮晶亮的。艾末盯着泪水看,尽量不去倾听母亲的话语,尽量地把自己排除出这间房子,去置身在别的地方,或者是黑暗的深处,或者是坐在草垛上。
  屋外的风吹得窗玻璃吱嘎作响,摇出一串细碎的声响。外面的风已大了起来,一小股一小股地从门底下的隙缝里吹进,吹着艾末的脚踝。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不停歇地咒骂着。后来大概骂累了,才止住,哭泣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异常。母亲总算止住了,艾末想。
  母亲用手擦去泪水说,艾末,你知道母亲是在守活寡么?在熬着日子往下过呢。
  艾末不知道母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声音已平淡多了,通过一阵子的发泄,母亲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母亲说艾末,你怎么不哭,你就是这样与母亲作对到底么?
  艾末站直身体,转过脑袋,静静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艾末,你还是我的女儿么?
  艾末说,我是你的女儿,我不是你的女儿会是谁的女儿呢?艾末这么说着,想从脸上挤出一点笑意。
  母亲说艾末,刚才打痛了你么?母亲这么说着,语气压低了许多,散发出一种歉意。艾末,你怨母亲么?我没办法,你说这日子叫我怎么往下过呢?你父亲很长时间都没音信,又一直不回来,他的魂早叫城市勾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艾末,天晴了,我们到南方那座城市去找你父亲吧。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谋划着这件事。艾末,你到时愿跟我一起去么?
  艾末知道母亲这么说着,仅只是说说而已。一旦真的把想法付诸行动,母亲又是会放弃的。也许母亲到明天就忘了这件事。
  半晌,艾末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母亲。
  母亲说艾末,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睛就像一把刀子。你这么小的年纪,是谁教会你这样看人的?
  艾末说:下一场雪就好了。
  听着艾末的话,母亲又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沉默了起来。母亲把目光盯着艾末,最后叹了口气说,艾末,你怎么老是这样?母亲就让你这样讨厌么?连母亲的话你也不愿意听么?
  母亲的数落对艾末来说永远都是那样,她的确从内心里对母亲有一种厌恶。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人的呢?艾末毫无表情地听着,觉得自己的脸僵硬而冷漠,如同屋外扬起的冷风一样。
  母亲说艾末,你别这样,这样只会让母亲更加伤心。艾末,你听见母亲的话了么?
  艾末说,我听着呢。
  冬天的夜晚黑得很早,一下子就黑透了。离开母亲后,她回到阁楼上自己那间小房里,静静地坐着。母亲喊她吃饭,她没有打开门。母亲在外面喊了很久,还上来用劲推了推房门。门被艾末从里面反扣着,并且用一根木棍从里面紧抵住了门板。母亲费了很大的劲,门却纹丝不动。母亲在外磨蹭了一会儿。母亲说艾末,你难道连饭也不吃了么?艾末说,我连饭也不吃,我要气死你。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母亲离开后,艾末开始流泪,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她的眼眶。艾末喜欢一个人就这样坐着哭泣。有时她也痛恨自己,泪水怎么这样便宜,说来就来。泪水似乎是与夜晚连在一起的,夜晚来临了,泪水就会涌出。艾末对夜晚就产生了一种恐惧,然而,夜晚对她来说又是温暖、亲切的。这种恐惧中的温暖与亲切令她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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