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书画家李山的坎坷人生

作者:丁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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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回到南京以后,过了一段比较宁静的日子。1962年秋天,妻子生下一女。温馨的家庭生活,促使他更加辛勤地从事艺术探索。这年,他的一幅《我跟爸爸进天山》,在全国美术展览会上,获得普遍的好评。理论家沈鹏在《现代人物画选》中,着重介绍了这幅画。画家徐希盛赞“这在中国画人物画中,又开始出现了一派新的风格”。
  在这个时期,李山还画了《葡萄架旁》,表现母爱的温馨;《在快乐的日子》,表现维吾尔老人畅快的心情;《放牧途中》、《阿凡提故事》等作品,也都深入表达了人物的思想感情。文艺界的一些大师和前辈,对李山的画作都很赞赏。
  新疆诗人刘肖燕赋诗说:“李山为何不画山,放眼山川只等闲。听得众生心底语,无边意气入毫端。”郭沫若在寄赠所著的《殷周青铜器铭文研究》时,特地在该书扉页上写道:“你的画,我觉得大有新鲜之味。这部书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作,对你目前的研究,或许有些帮助。”多年之后,著名书画大师林散之,在李山的画上题写了:“羡君作画有真力,不肯依样画葫芦。”
  
  下放与串联
  
  1964年,江苏省文联宣布一批人下放劳动。李山与以后成为全国作协副主席的陆文夫、画家傅小石等人,被送到江宁县的李家生产大队,从事挑土、插秧、割稻等农业劳动,一年多未能再执画笔。
  李山意识到:上面还是把自己看成有“特务”嫌疑的内控对象。他又一次被打进“冷宫”了。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几个月里,毛泽东不断在天安门接见敢于“造反”的“红卫兵小将”和“革命群众”。
  出于对毛泽东的信仰,江苏省文联和国画院的许多人,也响应大串联的号召,去北京争取毛主席接见。李山到达北京后,便去看望有恩于他的郭沫若先生。他清楚地记得:1962年去郭家拜访时,郭家客厅里挂了不少名家的字画,包括美女画。可这次发现他家客厅里什么画都没有了,只在条几上摆了一个大南瓜,大方桌上有几张宣纸、一本《毛主席语录》。李山请求郭老写一幅字,满脸愁容的郭沫若随手把语录本翻到一页,似乎并未考虑便说:“写这一条好吗?”说完便落笔写下了这条“毛主席语录”: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郭老的字当然写得非常好。但一幅字开头就说死,总使人感到丧气。这幅字怎么挂得出去呢?李山在郭沫若家里领略到了“文化大革命”的肃杀之气,心想这幅字是否也反映了郭老当时的心情呢?
  
  受派性影响画了一幅漫画,又闯了大祸
  
  南京的造反派夺了江苏省和南京市的党政大权以后,迅速分裂成了两派,打起了“文攻武卫”的内战。地方的派性影响到军队,军队的派性又影响到地方。占据了南京主城区的“好派”,极力攻击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说许“支一派,压一派,镇压革命群众”。南京街头,贴满了反许的大字报。李山虽然只是本单位“好派”组织的普通成员,这时也受到派性的影响。一天,他遇见原《雨花》杂志编委刘舒,说起一些事,刘舒建议他画一幅画。感情容易冲动的李山,回家立即画了一张漫画。画面上一军官骑在一匹马上,手里拿着一支枪,旁边有几个护卫他的人拿着棍,天空中有一架飞机,撒下“镇压革命群众”的传单。这幅画适合“好派”的需要,很快被油印散发,有人还依样放大成长宽十几米的大漫画,张贴在市中心的《南京日报》社大楼上,引起万人驻足观看。这下,李山可闯出无路可逃的弥天大祸了。
  不久,“好派”的对立面得势,“好派”倒霉了。许多人都被戴上“反许乱军”的帽子,被挂牌批斗。李山自然在劫难逃。
  在被押上批斗会的前一天,李山已有所闻。当晚便同妻子商量说:“明天被批斗时,定会被按头弯腰。我的头,到底是低还是不低?”妻子说:“你一定要低头认罪,不然他们会打死你,那就白死了!”
  第二天,批斗大会在南京最宏伟的人民大会堂举行,李山在被斗的几人中排在最后一个。他被挂的牌子上写着“反许乱军小爬虫”。批斗开始,被斗的人依次被按头弯腰,但按到李山时却未能按到,因为他早已弯得很低了。
  这次批斗大会以后,被斗的人被交给本单位继续批斗。李山不愿意再受侮辱,决定出走。当晚他就乘夜车去了山东。南京大街上,很快出现了对他的通缉令。
  因为走得仓皇,开始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火车将到滕县时,李山想起有一位少年时要好的同学黄仲洪家在滕县,便在滕县下了火车前去寻访。结果,同学不在,反因同学的弟弟是被抓的一派头目,而被扭进了当地公安局。
  滕县公安局根据李山的证件,同江苏省文联取得联系,文联掌权的人说南京正在通缉他。第二天,李山就被五花大绑,关进滕县监狱。第三天,江苏省文联来了两个人,将李山押解回南京,关进原总统府大院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时,南京各单位实际都由军队和军队支持的人掌权。省文联掌权的人立即召开了对李山的批斗会。会上,李山不仅挨了打,被泼了一头的污水,还时时有人领呼口号:“打倒李山!”
  此后不久,就开始了所谓的“清理阶级队伍”,被关被斗的人越来越多,各单位都设立了非法拘禁干部的“牛棚”。李山被移囚到省文联的“牛棚”,里面有省文联主席李进,省美协主席亚明,省国画院院长钱松嵒等名人。在这里,除了挨批斗,还要天天背诵毛泽东的《南京政府向何处去》、《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要求联系实际,赶快投降。
  
  平白无辜地被打成傅小石“叛国投敌”的同伙
  
  1968年10月,江苏省革命委员会下令将原省级机关团体的万余名干部,编成“10•4”兵团,下放到金坛县农村劳动,搞所谓的斗批改。省文联其他被关押的人可以集体住宿,李山受到“特殊待遇”,和专政队长同住在一户农民家里,自然是动辄得咎,备受熬煎。
  “10•4”兵团不久易名为江苏省五七干校,总部迁至句容县的桥头镇。李山随之被关押到桥头附近的镇江蚕种场里。
  “反许乱军”的罪名,把一个人等同于解放军,到底有点牵强附会。李山到蚕种场之后,曾经一度被释放。可是时隔不久,“一打三反”运动又开始了。已故国画大师傅抱石的长子傅小石,被诬为“叛国投敌”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李山也被诬为傅小石“叛国投敌”的同伙,重新被关押起来。他所在连队的指导员,是个老干部,为了表现自己,折磨人时特别刻薄。一天晚上,这人把李山叫去,命令说:“写出你和傅小石的反革命罪行,写不出来不许睡觉。”李山只好伴着半明半暗的孤灯,熬了个通宵。
  如果说,以“反许乱军”的罪名关押批斗李山,还有一张漫画作依据的话,那么,说李山伙同傅小石“叛国投敌”,就完全是无中生有的诬陷了。李山与傅小石只是同行,怎么能成为“叛国投敌”的同伙?他平白无辜地被关被斗了半年,又被释放出来。
  
  喘息未定,一顶吓人的“五一六”分子帽子又戴到头上
  
  文革那些年,真是灾祸不断。李山喘息未定,又来了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最为荒唐、最为残忍的“清查五一六”运动。
  江苏五七干校,是省革委负责人亲自掌管的重点清查单位。在刑讯逼供之下,被打出的“五一六”反革命分子,多到难以数计的程度。
  李山一直否认自己参加过什么“五一六”反革命组织,只能长期在被关挨斗中苦度日月。
  每次批斗会开始,李山总要被勒令朗读贴在墙上的几张“毛主席语录”,如:“伪装必须剥去”之类。他有意慢慢地念,像是很认真的样子,实际上想拖延时间,减少接踵而来的挨骂受辱。批斗中,每当李山否认参加过“五一六”时,负责整他的小分队员,就拍桌子怒斥,甚至动手动脚。接着就被罚弯腰九十度,“向毛主席请罪”。有一次,小分队员借口他弯腰时腿不直,从后面一脚将他踢得扑倒在地,还说他故意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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