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新时代潮流中的徐悲鸿

作者:傅宁军

字体: 【


  
  当时陪同徐悲鸿的梁玉龙,是徐悲鸿的学生,如今已经是80高龄了。他说:“那时徐悲鸿先生很忙,事情太多,他又想作点画,就说,我想躲避一下这种繁琐的人和事。正好山东整沭导沂水利工程开始了,他就想去。当时他年纪大了,要有个人陪他去,领导就要我跟着他一块儿去。我跟他是坐火车到工地的。本来要给他买软卧铺票,他不同意,要跟我们一起坐硬卧,没有大艺术家的架子,对人很平等的。”“徐悲鸿先生主要在工地写生,找了一些劳动模范,当场画。在工地上一画就是一两个小时。别人休息的时候,他还在那儿画速写。当时天气很热了,太阳晒得厉害,我就给他打了把伞。有时我把伞交给别人拿,用带去的相机给徐先生拍照,拍了好多照片,回来冲洗出来,送给徐先生了。没想到,‘文化大革命’抄家,我的照片全抄没了,徐悲鸿纪念馆的也大部分没了,工地的照片只剩了这一张。”“当地人都很热情,听说艺术大师来了,有很多人崇拜他啊,很多人来看他。徐先生早上6点钟起床,刷牙洗脸,就读读报纸,他说,不了解国家的政策就没办法来领导。他当时是带着病去的,因为高血压,是很重的病,他带了药,当时精神还是很好。他画画,很有神,旁边的人都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生病的迹象,没有。”
  徐悲鸿从工地回到北京,抓紧构思这幅描绘水利工程的油画,同时过问中央美院的教学,繁重的工作量使他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
  他的女儿徐静斐含着泪说:“那是我父亲第一次脑溢血。我在安徽,接到继母的电报,说父亲病危速来京。我请假连夜赶到北京。一到医院,看到我继母,我哥哥,还有我父亲好多学生,都坐在楼梯口。我继母说,他们等了3天了,不能进去。我只好也坐着等。等到第五天,我去求医生,我只有7天假,不然见不到了。医生说,你进去10分钟吧。
  “我就进去了,轻轻地喊,爸爸我来看你了。我父亲睁开眼睛说:丽丽,你来了。他跟我讲,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我看了5遍,还做了笔记。学习了以后,就到山东工地上给劳模画像。他说,你没看到那个工地啊,人有多少啊,我在那里画速写,以后还要画大油画,我要用艺术来反映建设者的热情。他一面讲一面笑。我就问,爸爸,你参加哪个民主党派了吗?他说,我什么民主党派都不参加,我要参加就参加中国共产党。医生说十分钟到了,你马上离开。我含着眼泪,紧握了我父亲的手。我说,爸爸,我走了,你要多保重,你会好起来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爸爸。”
  徐悲鸿当时被送进中央人民医院,周恩来指示医院尽力抢救。医院给徐悲鸿用了当时最好的药物。当徐悲鸿从昏迷中苏醒,就急着问,医院抢救用了多少花费。廖静文告诉他,医疗费是报销的,他说还是要知道用了国家多少钱。廖静文只好到住院处去结算,再告诉他。徐悲鸿住了1个月的医院,医药费4000多万元,当时1万元折合现在1元,也就是现在的4000多元。徐悲鸿歉愧地说:“我们国家还很贫穷,百废待兴,而我却耗费国家这样大一笔钱,等我好了以后,要以加倍的工作来偿还。”
  徐悲鸿有着传统的朴素理念,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当初他对帮助过他的人是这样,如今他对他的国家也是这样。身体略有好转,他就要出院,不愿占用床位。医生同意了,开了些药,让他回家疗养。医学发展到今天,有了控制血压的药物,而且知道高血压患者需要适当活动。而当徐悲鸿在世时,对于高血压与脑溢血的治疗还没有特效药,医嘱就是卧床休息。徐悲鸿躺在病床上,人不能动,思绪却依然是活跃的。
  有一天,艾中信去东受禄街徐悲鸿家探望,见徐悲鸿侧卧在床头,抬着头望着什么。发现艾中信进屋,徐悲鸿欢快地喊:“你快来看看,像不像猫头鹰?”
  “什么,像什么?”艾中信一脸疑惑,顺着徐悲鸿的眼神看去。原来,徐悲鸿卧室中间有一根木柱,柱上的两个棕色节疤,真像猫头鹰的眼,周围一圈圈的木纹,宛如形成鹰隼与羽毛。柱子基本保持树干的自然质感,可能是抚摩久了,蹭得很光滑的“猫头鹰”有点突现,特别是如眼睛似的节疤,犹如精致木雕一般的传神。
  艾中信也惊叹,太像了!徐悲鸿举起手臂,兴奋地指着它,要学生看些造化天成的自然纹理,说这只“猫头鹰”,未经人为加工,却纯朴天然,造成出乎意料的美感。前来探病的艾中信,没想到徐悲鸿抓住他,大谈一通形象美与形式感,一句也没谈到他的病。可见病中的徐悲鸿,想得最多的,仍是他所钟爱的艺术。
  
   《毛主席在人民中》这幅油画为何没有选上
  
  当一大批反映新时代的工农兵形象的文艺作品,走进人们的生活时,徐悲鸿要使个人创作跟上时代步伐,想要画出理想中的新《愚公移山》,他在领会,他在寻找,似乎有些吃力。同时,他作为中央美院的首任院长和中国美协的首任主席,要领导新中国整个的美术创作,其责任、负担和甘苦更可想而知。
  当时国立北平艺专改为中央美院,一起并入的还有华北大学三部美术系师生,是解放区的一批美术骨干。春暖花开的时节,在家养病的徐悲鸿请来王朝闻、王式廓、董希文这些解放区画家,也请来艾中信、侯一民等原国立北平艺专的师生。大家坐在徐宅院子的葡萄架下边,徐悲鸿一脸微笑,要给大家看个宝贝。
  侯一民说:“干什么?看他从丹麦买回来的小瓷玩意儿。他老先生就把这个玩意儿捧出来了,‘山林神戏蛙’。就是一个山林神,长一个小犄角,这上头有个小青蛙,那么一个小陶塑。让我们去就看他这个东西。所以徐先生这个人,孩子似的天真。对于艺术的挚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了。真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其实,徐悲鸿用心良苦,他表达的意思,远比一件艺术品内涵丰富。作为一位艺术大师,他在政治上也许是天真的,但他的天真体现着人文关怀,对不同身份的艺术家一视同仁。他以为,只有真正的艺术,才能把所有的人团结起来。
  来自延安鲁艺的李琦教授说:“徐先生有时叫我们到他家里,给我们看一些中外名画,还请我们吃东西。我害淋巴结核,到杭州去了。徐悲鸿就让他夫人廖静文写信,让我赶快回来,说北京也有治疗的医生。他也有这样的病,拉我一块儿找医生看。这个病床是我,那个病床是徐悲鸿。徐悲鸿对我的关爱,我想不是对我个人,而是对解放区来的这些同志。”
  当时与徐悲鸿共事的教师和徐悲鸿学生都记得,北平解放以后的徐悲鸿,想创作时代性强烈的大画,尤其是《毛主席在人民中》这幅油画。有一张徐悲鸿晚年作画的照片,他坐在凳子上,拿着油画笔往画布上画着,画布上就是穿着大衣的毛泽东,微笑着朝人们挥手致意,人们挥舞鲜花,向毛泽东欢呼雀跃。
  在北京徐悲鸿纪念馆陈列展厅,还可以看到徐悲鸿画的毛泽东头像素描稿。作画的过程中,徐悲鸿请了不少人到他家去看,听听意见。徐悲鸿乐观地说:“还差400多笔就能完成了。”艾中信经常去徐悲鸿作画现场,他后来回忆道:“那时徐先生身体很衰弱,我曾几次看到,他一大早站在凳子上,不停地作画。终因身体不支,也因对这个题材不熟悉,没像他所理想得那样如愿完成。周恩来总理曾亲自看望徐先生,共同商讨在年老体弱的情况下,如何继续进行创作。周总理说,《毛主席在人民中》这幅画构思很好,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们一起研究,可以如愿以偿的。周总理的话,使徐先生受到极大鼓舞。”
  徐悲鸿的另一个学生却提供了另一个版本。他说:
  徐先生在解放后拥护党,拥护毛主席,他想画一幅《毛主席在人民中》。构想有4米长,2米高,他找人摆姿态,画得很周到。当时,要选一些画到苏联办画展,周恩来很重视,亲自到中央美院选画,由洪升陪着。洪升是戏剧家,对外联络局局长。周恩来一幅幅地看,确定选哪一张。走到《毛主席在人民中》这幅油画前,周恩来在看,洪升说:“下面的人说,题目叫《毛泽东在人民中》,人民应该是工农兵群众,可是画上,都是资产阶级小姐太太,把毛主席画在当中,好像不太合适。”
  

[1] [2] [4] [5]

部编版语文 免费提供大量在线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