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新时代潮流中的徐悲鸿

作者:傅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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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重新审视徐悲鸿的恢宏画作,体味其摄人魂魄的魅力,我们或许会有些新的解读。徐悲鸿的代表性巨构,均为上个世纪40年代之前完成。而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始终没有停笔的徐悲鸿,留下的大多是一些素描,当然是精彩的素描,技法日臻成熟,还有一些国画,或者是未完成的油画半成品。
  雄心勃勃的徐悲鸿,无疑是想在生命晚年进行最后的冲刺,然而却与几位顶尖的现代文学大家一样,理想博大,却壮志未酬。
  半个世纪过后,我们非常想知道,这样一位炉火纯青的大师,在新的时代到来之际,他处于一个怎样的创作状态?
  
  新时代的追求
  
  建国初年的新中国,是生机勃勃的,到处是一派百废待兴、热气腾腾的兴旺景象。从当年的老照片上看出,在废墟上建设自已的祖国,人人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这笑容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中国人经历百年屈辱之后站到了新的起跑线上。
  徐悲鸿的精神感到了振奋。如果说,在北平解放前夕,他与许多知识分子一样,还有些忐忑不安,那么新时代的来临,让他看到了目标,那就是建设一个富强而民主的新中国。他不愿被时代抛下,伸出双手想要拥抱这个时代。为了反映他的兴奋心情,他画了一匹奔马,题为“山河百战归民主,铲尽崎岖大道平”。
  1946年徐悲鸿主持中国美术学院期间,曾派遣副研究员张安治、费成武、陈晓南、张茜英赴英国考察,后来张安治与陈晓南回国,费成武与张茜英留在英国完成学业并结婚,旅居伦敦。新中国成立时,徐悲鸿和费成武与张茜英通信,曾介绍中国的艺术界的现状。例如1950年8月28日徐悲鸿写信给费成武:
  成武、茜英两弟:
  得数书及课业多片,喜不自胜。正以弟等不归为虑,今见此成绩,亦足慰心。所谓学习工业美术,必须于陶瓷能烧得出颜色,印染能不褪颜色之法术,并非指参加此类工作而已。中国此时需人材多而失业之人尤多,因其俱不精通业务也。
  ……成武之画已大进步,但中国此时需要能构图作大画者,最好选觅题材,试作现实主义(社会主义之写实主义),如战斗、生产之类当然最好,最高级之技巧能上去,而国中一般大多是土油画,因为纯艺术已失去,暇中可多阅读进步书籍,俾思想上有所准备,否则我们以为很合理的但不习惯可能感到别扭。
  徐悲鸿在此表达了他对时代的把握,也希望弟子们一旦回国,就能融入这个有些陌生的时代。费成武与张茜英均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曾师从于徐悲鸿。徐悲鸿虽然写信动员他们回国,但当他们后来选择了旅居伦敦,他也非常理解。从他这封试图给弟子以帮助的信中,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位大师在新时代之中的自我调整。
  新的时代自然需要新的文艺。随着解放大军进入城市,解放区文艺思想成为了新中国文艺的主流,即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文艺是革命的武器。
  对于解放区的艺术道路,徐悲鸿非常赞同,这与他主张的现实主义绘画理念,有不少相似之处。现任中央美院教授的李琦,当年与洪波、丁景文是从解放区来的美术干部,被分配到国立北平艺专。按上面的要求,各学校成立政治学习委员会。李琦是学委会秘书,校长徐悲鸿兼了主任。遇上学习动员或者组织校外人士报告会,李琦请徐悲鸿到场讲话,徐悲鸿有求必应,“开场白”从不枯燥,大家都爱听。
  1949年7月,徐悲鸿以国立北平艺专校长的名义,决定派当时学生的最高班到“鲁艺”做学生,学习解放区文艺和工农结合的经验。他们到了沈阳,和鲁艺的学生编在一起,分别到第一、第二、第四机床厂和冶炼厂深入生活,办墙报,搞创作。两个月后回学校,徐悲鸿让他们向全校报告“留学”的体会。后来,徐悲鸿亲自给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写信,要求派师生参加农村土改并写生,得到了周恩来的同意。
  
  徐悲鸿的得意弟子艾中信说:“徐先生学习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第一个行动是动员我们参加京郊土改工作队,他找我们这些年轻教员一个个谈话。他对我说,生活好比酿酒,不经常丰富生活感受,创作出来的东西就好比在酒里掺了水,淡而无味。况且你还没有工农兵的生活,必须抓住时机,迈开为工农兵服务的第一步。”“有一年,徐先生参加了天安门国庆观礼回来,对我们说:今天在天安门上,我见到了毛主席,在握手的匆促间,他问我,学校办得怎样?我心想,各方面变化很大,说什么好呢?我只说,在操场四周种了许多菜,师生一起参加课余劳动。”
  今天,听到国家领袖与艺术大家这样的对话,似乎有些黑色幽默,然而当时,徐悲鸿追求进步是真诚的,只是不知道哪只脚先迈出去。从这里可以触摸到徐悲鸿当时积极进取的怦怦心跳。徐悲鸿在解放初期曾撰文剖析说:“我虽提倡写实主义20余年,但未能接近大众。”又说,“获得进步之良诀,乃深刻检讨自身之缺点弱点,而勇猛改正之充实之。”徐悲鸿办学数十年,是“老校长”遇到新问题。
  确实,徐悲鸿觉得自己应该努力跟上新时代。他不顾虚弱的身体,拎着画箱,走到人民群众中间。这段期间,他身先士卒,画了许多新时代普通劳动者的素描,试图透过自己的画笔,去理解文艺的新对象、新主角。
  
  未完成的画:《鲁迅与瞿秋白》
  
  在北京徐悲鸿纪念馆的一个展室,有一间复原的徐悲鸿画室,窗户换成了落地玻璃,观众可以站在外面,看到屋内的陈设与徐悲鸿曾用过的物品。当中最突出的,是一幅他未成的油画,画的是两位现代中国的文化巨人——鲁迅与瞿秋白。时间是在上世纪50年代。
  时间似乎凝固在徐悲鸿作画的瞬间。绷在木框架上的白色油画布,已经用明快的线条,粗粗地勾勒出人物的基本轮廓。从作画现场可以看出,徐悲鸿是极其严谨的现实主义画派,他不为名声所累,还是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创作态度。
  尽管在上个世纪30年代的上海,徐悲鸿亲身与鲁迅、瞿秋白有过交往,应该对他们有所了解,但为了完成这幅构思多年的大画,他仍然小心求证,专门与鲁迅夫人许广平通过3封信,请教过鲁迅弟弟周建人,也请教过瞿秋白夫人杨之华。
  在鲁迅之子周海婴编的《鲁迅许广平书信集》中,收有一封徐悲鸿写给许广平的信。时间是1951年5月28日,内容与他的画有关:“广平夫人惠鉴:鲁迅先生像几次翻印,多废时日,兹奉还,感谢之至。敬请勋安悲鸿顿首。”
  许广平寄给徐悲鸿的鲁迅照片,是她精心挑选的。该照片摄于1930年9月17日,上海左翼文化人士在荷兰西餐社为鲁迅50生辰祝寿时,拍摄者是美国记者、作家史沫特莱。鲁迅身穿白色长衫坐在藤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左手的指头夹着一支香烟。徐悲鸿多少次凝望着鲁迅的照片,在鲁迅浓眉下的眼神间,捕捉一位巨人忧国忧民的灵魂。
  徐悲鸿对鲁迅的推崇由来已久。在徐悲鸿到国立北平艺专上任之初,就曾亲笔录写鲁迅的语录,贴在学校教学楼的大厅内:“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仿佛是一种校训。后来他又把这段语录写成对联,挂于自己的书房,时时与之相伴。周恩来1953年观看徐悲鸿遗作时,说:“徐悲鸿就有这样的精神。”
  直到徐悲鸿去世时,《鲁迅与瞿秋白》画板上还钉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鲁迅,一张是瞿秋白。后一张是1927年在汉口所摄。画稿旁是徐悲鸿的亲笔字条:“穿秋衣?秋白西装?根据许广平同志说法,秋白与鲁迅会见时穿华装,秋白较鲁迅年纪小17岁。壁悬珂尔维此(即珂勒惠支)动人的版画,原定尺寸改变,加长48cm×64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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