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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1999年第1期

关于现代性问题答问

作者:汪 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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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参照,我们不妨多研究一点欧洲和美国的历史,例如,研究欧洲和美国的各种社会保护运动——工人运动、妇女运动、少数民族争取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的运动等等——与现代社会制度改革的关系,研究民族解放运动与西方社会内部改革的关系。没有这些社会运动就没有欧洲的民主制度的成就。这也是一种例证,说明现代性内部包含了一些自我改进的机制,或者说,现代性的冲突结构恰恰是现代性迄今仍然具有某种活力的原因,但是,这种内在活力恰恰来自对现代性的批判和冲击本身。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能把美国、欧洲和澳州的制度简单地看成是资本主义制度。恰恰相反,其中包含了许多社会主义因素。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对于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持久批判和反抗,就没有当代的、为我们这里许多人所向往的那些制度改革和发展;如果没有为争取下层阶级经济、政治和文化权利的社会斗争,就不会有现代民主的成就;如果没有民族解放运动,当代世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世界。
  现代性是一个存在着内部冲突的结构。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这在一方面说明对于现代性的反思和批评是从现代性自身中孕育而出的,另一方面也证明站在一种时间的轴线上批判现代性经常是无效的。中国的后现代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的批判者经常不了解这一基本的问题,不承认现代性的内在矛盾和冲突,而对现代性采取了一种整体主义的态度。关键是他们看不到现代性的内在张力和矛盾。中国的“后现代主义者”常常觉得他们置身历史之外,可以从现代性的外部对现代性进行批评,所以就有了“从现代性到中华性”或“从现代到后现代”这样的时间叙事;而自以为是的“启蒙主义者”又常常不了解现代性本身的内在紧张,一古脑地拥抱现代性,丧失了起码的反省能力。从思想方法来看,中国的“后现代”与中国的“启蒙主义者”针锋相对,但其实他们都把现代性看成是一个整体,并且在时间的轴线上相互争论。中国的“后现代”把历史归结为从现代性到中华性的线性发展,“现代性”的捍卫者认为中国的国情没有到达西方那样的程度,所以,我们不应该讨论和研究现代性问题。他们不理解现代性的内在矛盾,不了解现代性方案包含着对立的、难以通约的原则,不了解追求现代性的过程与对现代性的批判是同时发生的。严复、孙文、章太炎、鲁迅,所有这些人是在寻求现代性的过程中展开对现代性的批判的,因此,我曾说过,对现代性的批判和反思是中国现代性思想的最为重要的特征之一。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对现代性的批评经常又是对现代性的一些基本前提的承诺。在当代的语境中,对这些前提本身进行反思已经不可避免。事实上,反现代性的现代性不仅是中国思想家的特殊表现,而且也是现代性本身的矛盾结构的表现。这种矛盾结构是现代性自我更新的源泉,也是它无法克服自己的内在矛盾的根源。现代性的方案本身是悖论式的,因而是难以彻底完成的。在我看来,反思现代性的必要性和出发点就隐藏在这里。
  问:那么,在今天检讨现代性问题有什么意义呢?能否请您先从历史的和思想的方面谈谈?
  答:与其追求一个现代性的规范性的定义,不如把现代性当作一个历史的、社会的建构来看待,研究它的一些进步作用如何掩盖了现代世界的历史关系和压迫形式。从历史的和思想的方面看,我们要问现代性是单元的,还是多元的,或者是互动的?欧洲现代历史产生出了一些独特的历史模式,诸如民族国家及其主权形式、市场社会及其生活价值、法律结构及其保障机制、严密的劳动分工及其职业化取向,等等。欧洲资本主义用殖民主义的政治、经济和贸易形式把这些特殊的社会模式推广到全世界,同时也把民族主义、世界主义以及各种相应的意识形态传播到每一个“现代社会”。但是,民族国家、市场机制、劳动分工,甚至法律机制,真的仅仅起源于欧洲历史吗?其它地区的历史没有自己的“历史”吗?欧洲资本主义究竟是从哪里产生出来的?资本主义的霸权表现在编史学方面就是欧洲中心论和意识形态上的欧洲中心主义,这种欧洲中心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欧洲现象。比如现代性的时间观念基本上是一个欧洲中心的历史叙事,但这个时间观念成为现代编史学的基本观念。似乎离开这种时间观念,我们就无法进入历史。
  自三十年代以来,中国的许多历史学家尽管也受到这种现代性观念的影响,但他们的工作还是证明了中国历史内部包含市场、文官制度、劳动分工等等历史因素,从时间上看,这些因素及其发达程度很可能早于欧洲。这是一个历史问题,而不是要不要向西方学习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这些独特因素不能被归结为“西方的”或者西方资本主义的。几年前,刘禾女士在《读书》杂志上发表《黑色的雅典(娜)》一文,介绍美国学者伯纳尔对希腊文明与非洲文明的关系的研究,批评西方历史学中的欧洲中心主义。1995年,我曾经访问希腊,当时雅典的国家博物馆正在举办古埃及的文物展览,就排列在古风时期的雅典文物前面的一个馆里,伯纳尔所说的非洲文明与雅典文明的传承关系,历历在目。1995年,我在美国参加一个会议,在会上,日本学者柄谷行人当面批评德里达的声音中心主义,因为德里达把声音中心主义追溯到希腊思想,而忽略了这一现象在其它地区的起源和表现形式。例如,日本民族主义的萌芽首先而且主要地表现为按日语语言来书写汉字的文化运动。十八世纪日本国学家的语音中心主义包含着反对中国“文化”统治的政治斗争,或者是对武士道的资产阶级批判,因为中国哲学是德川幕府的官方意识形态。在这个意义上,日本民族主义的产生在起初很可能与“西方”没有关系,它是在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世界体系中产生的。
  这当然不是说欧洲资本主义对于整个现代世界的影响仅仅是一种虚构。欧洲的工业革命、科学技术发展和现代民主政治对于现代世界的影响是深刻的,几乎改变了所有的“历史国家”。通过殖民主义和劳动分工,现代世界的各个地区被组织到沃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所说的“世界体系”之中了(The Modern World System I, II, III)。但是,影响是相互的,不是单向的。发表在今年第8期《读书》杂志上的何伟亚的文章,谈到西方八十年代以来有关帝国主义的研究,他概括说,这类研究讨论的不仅是经济问题,而是把经济问题放在殖民规划的许多层面进行讨论。例如,建筑与城市发展,档案保管与人口普查,人口控制与家庭成分,性与性别,交通,教育,娱乐,医疗,军事组织和技术,等等,以及有关被殖民者的知识生产问题(大学、博物馆以及国际博览会等等),证明殖民主义不是一个单行线,而是双向流动的影响。不单单殖民地转变了,而且欧洲宗主国的中心地带也发生了变化。这就说明固定的历史阶段观点,以及历史发展的全球轨迹等等都需要修正和扬弃。
  其实,早在四十年代(也许更早),就有日本学者从广泛的交通关系中探讨宋朝的“资本主义”因素,认为宋代以后近世史的发展为了解西洋近世史提供了背景。这些学者习惯于用欧洲历史的视野和概念描述中国和亚洲的历史,所以存在着一些缺陷。但是,他们开创了一种从交通史的角度看待欧洲资本主义发生的历史视野。他们问道:南海所产的香料,是怎样投得欧洲人所好,振发起他们的勇气,活跃于海上?北方的游牧民族热爱中国的茶,是怎样地联合起来,成为中国的威胁?在谈论大运河的开凿史时,他们甚至强调不应仅从中国的立场去评价,而应该考虑它在促进中国内部交通的同时,联络了横断亚洲的南北海陆两大干线的东端,中国由此不再是东西交通终点的死胡同,而成为世界循环交通路的一环。在这个意义上,运河的开凿是个有世界史意义的大事业。在谈及十八世纪的欧洲工业革命和以法国为中心的政治革命时,一位名叫宫岐市定的出色的历史学家认为:东洋,特别是中国不仅为工业革命提供了市场和资料,而且也为法国革命的人道主义提供了滋养。因此,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是--对不起,我带了卡片来,就念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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