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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2期

上世纪的爱情(小说)

作者:蒋 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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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均平。他们交谈起来。她问他对演出的看法,乐队啦、表演啦、配器啦,等等。他们的话光明磊落没有一句私情简直可以印成传单散发,可是,你只要看看他们容光焕发的那张脸,看看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睛,你就知道,他们用光明的谈话筑起城墙的那个神秘和私秘的世界,任何一个人也休想进入。
  张采忘了是怎么走出那个伤心之地,和他们分手告别的。很可能她走得突如其来,没有铺垫。通向外面的路是多么晦暗和曲折。李铁梅注意到了什么。她看着那个远去的小身影,忽然暧昧地笑起来,“我说,这小女孩儿不是爱上你了吧?”
  “瞎说,”姚均平正色地回答,“别开这种玩笑,张采才十六岁。”
  “朱莉叶还不到十六岁。”李铁梅也变得郑重起来。走出剧场的张采非常难过。可是她有难过的理由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问自己。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不过只是目睹了一个事实。难道一个成熟的、二十六七岁也许二十八九岁的(多么遥远的年龄!)优秀的青年,不该爱上一个美丽的姑娘吗?这样的事情,此时此刻,在全世界,不知道正发生着多少桩,可是,可是张采就是忍不住想哭。
  这个男人,姚均平,他有多少秘密是张采所不知道的啊!张采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保尔”,不知道谁是“铁道兵”,更不知道他和那个“李铁梅”之间的一切……他生活在一个没有张采的世界里,这就是在这个四月的下午张采弄明白的一件事。这个四月的下午,全城的丁香花都盛开了。分布在这城市所有角落怒放的丁香树,这里一棵,那里一棵,使这个钢铁的城市刹那流露出了香艳的气息。“李铁梅”就是在这样艳情的背景中出场,穿着红色打补丁的戏装,梳一条黑油油的大独辫,而脸庞,则是一个古代的美人脸。
  黄昏到来了。夜晚到来了。城市黑漆漆的。这是一个没有路灯和街灯的岁月。所有的路灯、街灯,都被敲碎了,瞎了眼。这样黑漆漆的夜晚藏了多少隐衷啊。张采迟迟不能入睡。到早晨,她的眼圈就有些发青。当她看见清新的晨风中向她微笑打招呼的姚均平时,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那个女的,李铁梅,她配不上这个叫姚均平的男人。
  她用特别挑剔的眼睛在心里审视着那只匆匆见过一面的姑娘,像寻找真理一样寻找着人家的缺陷。她想,她一身的市民气。还有,她古典美人儿的标准五官,组合在一起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对劲儿,给人一种呆板空虚的感觉。还有就是,张采压根儿就不喜欢这种小家碧玉型的美丽。张采渴望震撼。她要的是神造的完美。嘈杂肮脏破烂不堪的后台、没卸干净的一脸残妆、轻薄的调情,这样黯淡平凡甚至猥琐的背景是对她心里某种神圣东西的伤害。
  她闷闷不乐。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在她眼里也变得有些黯淡了。她为这个生气。她也生自己的气。太阳渐渐升高了,排练开始了。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轮新的巡回演出。手风琴响起来了。琴声一响,她得救了。她的眼睛落在他拉琴的手上。唉,那神奇的、迷人的手指啊!又一次救了她。另一个世界就这么出现了。那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太阳是新的,原野是那么辽阔,一望无边。还有金色的、浑厚的、寂静无声的河流。她心里慢慢响起一支歌:在乌克兰辽阔的原野上,在那清清的小河旁,长着两棵美丽的白杨,这是我们亲爱的故乡……这是电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插曲。一个名字出现了,保尔。这个保尔和他,一个中国小城中的青年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他们叫他——保尔。
  后来,他们一起骑车回家的路上,她问了他这个问题。她说,“你的朋友们,他们为什么叫你保尔?”他笑了。笑得很甜蜜。他说,“嗨,谁知道他们,瞎叫呢!”
  其实,最初,他这个保尔,和那个革命的保尔,并没有关系。那还是刚升入高中的时候,国庆联欢会上,姚均平唱了一支外国民歌:
  保尔把母鸡赶进了谷场,
  让它们自由地寻找食粮,
  他知道林里有一只狐狸,
  所以他时刻在小心提防……
  他唱得摇头晃脑,自己拉着手风琴伴奏,脚尖打着拍子,得意非凡。就这么,两天后,晚自习上,他听到一个女同学对另一个女同学说,“这题我也不会解,问保尔去吧。”
  等她们含着戏谑的微笑站到他面前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保尔。叫他“保尔”的那个女生,说起来,还是他的小学同学,同级不同班的。初中他们读的不是同一家学校,等到高中他们重新碰到一起的时候,那女生一眼就认出了他,“你是姚均平吧?”
  他可一点也回忆不起这个叫赵佩先的女孩儿。他张口结舌,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也不知人家的来历。赵佩先大方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我,没关系,我来自我介绍,我们是小学同学。”
  后来,他们渐渐熟起来之后,有一天姚均平说,“你真是我小学同学?不会吧?我小学同学中怎么会跑出一个……王丹凤来呢?”这天放学后,赵佩先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她盯着里面那个姑娘看了好久。然后她问正在炕上忙着絮棉花做棉衣的她妈说,“妈,我是金鱼眼吗?”“谁说你是金鱼眼?吃饱撑的。”她妈说。
  于是好多天她都不再理那个骄傲的家伙。她翘着鼻子,把鼻尖美丽地举在天上。没多久她的脖子就受不了了。可她坚持着。他们两家住的不算远,就在同一条街上不同的两个巷子里,上学下学,免不了要碰上。碰上了,梗着脖子,冰清玉洁地走过去,看也不看他一眼。弄得姚均平莫名其妙。终于有一天,他在她家巷口打了个伏击。她家的巷子,又窄又深又长,一个人把住了巷口,可真是兵书上说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嗨我说,你不怕得颈椎病吗?”他一本正经地问她。
  她怒目相向。他却冲她笑起来。他笑得那么稚气和灿烂,一点也没有城府。夕阳照在他脸上,就像有条金河在那里哗哗流淌。她怦然心动。脖子一下子软下来。身体也软下来。可是她还努力绷着脸。
  “姚均平,请你看清楚,我不是金鱼眼。”她严肃地说。
  “金鱼眼?谁说你是金鱼眼?”
  “你!”她叫起来:“是你!你还抵赖?你亲口说我像王丹凤!”
  “王丹凤!”他的眼睛瞪了那么大,“王丹凤怎么了?王丹凤是金鱼眼吗?”
  说完这话他愣了一下,想想,再想想,可不,王丹凤不是金鱼眼是什么?他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平生第一次,他想讨一个女孩子的好,结果却是如此糟糕。“唉!”他长叹一声,“姚均平呀姚均平,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他们就这样做了朋友。后来学校开展“学毛著一帮一一对红”的活动,他们俩结成了“对子”。她是团支部宣传委员,他则连团员也不是,于是宣传委员就常常和他谈心,帮助他进步。他是数学课代表,她的数学则一塌糊涂,他就常常为她补习数学。渐渐地,就有人叫她“冬尼娅”,原来不知何时,那“保尔”竟变成了这“保尔”。赵佩先很高兴。她喜欢“冬尼娅”这名字和苏俄的浪漫气息。
  只不过,事情颠倒了过来。现在是无产阶级的冬尼娅和资产阶级的保尔。赵佩先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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