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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4期

城市上空的鹰

作者:祁 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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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蔡云一转弯就看见了李大妈旁边的青年。那青年用力半倚在柜台上,仿佛一松劲就会像烂泥一样稀里哗啦坍塌下来。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直冒汗,似乎连呼吸都在发抖。他穿着黑色高腰雨靴,还穿着黄色雨衣雨裤,消防队员似的。但他显然不是消防队员。蔡云在一瞬间发生了错觉,以为天下雨了。他抬起头,目光没来得及放开就被强烈的阳光刺退回来。所以,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青年的这种打扮非常不伦不类,也格外引人注目。
  “你叫什么名字?”蔡云疑惑地问。
  青年的目光拐着弯看蔡云,没有回答。
  “你是有什么病吗?”蔡云进一步问,“你是不是要救护?”
  青年的嘴动了好几次,似乎在努力。过了一会儿,他说:“马强。”
  “马强?你是叫马强吗?”蔡云问。
  “杀人啦!”马强突然神经质地大叫起来。
  蔡云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当然他腰间什么都没有。李大妈吓得茶杯掉在地上。
  “你慢慢说。”蔡云皱了皱眉头。
  马强又喊了一声:“杀人啦!”
  蔡云看看围过来的路人说:“你瞎喊什么?你慢慢说。”
  “你不相信?”马强痛苦地问。
  蔡云简单地想想,决定点头说:“我相信。你慢慢说。”
  马强接过李大妈递过来的一杯水,猛喝几口后开始叙说。马强从小便池上看出里面是男厕所。一般地说,办公大楼的格局是男厕所对面应该有女厕所。他的目光穿过男厕所,看向过道那边。那边真是女厕所,但女厕里没有人。他的目光一穿而过,落到楼那边的一栋楼上。他看见同样是十五楼,在同样位置的窗口,忽然出现了四个人,仿佛电视机突然被打开,荧屏上有了人物。四个人先是随便站,紧接着就好像站成双方,二比二的架势。
  “我看见一个人突然举起右手,对着对方一个人的脑袋一点,那个人就仰了过去。对方另一个人要扑过去,举手的人又是一点,扑过去的人双手一扬,矮到窗台下面。”马强边说边做着动作。
  “一点?”蔡云说,“你是说用了无声手枪?”
  蔡云熟悉辖区的地形。马强说的具体位置是外贸大厦。他仔细看着马强。马强因为叙述完毕,不再颤抖,但面色蜡黄,眼神飘忽不定。他凭感觉认为马强说的是真话,立即打通所长的手机,向110和分局刑警大队报告,然后奔到纺织大楼后面,闪到自行车棚里,监视着外贸大厦的大门。
  外贸大厦去年封顶,但外经委主任和外经委分管基建的副主任出了问题,大厦的内部装潢就停止了。大厦一直荒在那里,现在,它就像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没有穿衣服那样难看。楼前的空地上,零乱地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有些地方还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大楼封顶后没几天,两个流氓从楼下打到楼上,又双双从楼上摔到楼下,一次性死亡,因此一般人不敢来这里。罪犯选择这里作案,一定很老到,肯定会破坏现场,加上楼里没有电梯,从十五楼下来需要时间,人十有八九还在楼里。
  想到罪犯还在楼里,蔡云顿时紧张了。这将是他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两个持枪的罪犯,而他手无寸铁。好在派出所遇到这种事,任务就是控制现场,不要孤军深入。太阳还在空中,星期天的纺织大楼空无一人,只是甩下了强大的阴影,强烈的光线把前面外贸大厦的窗户照得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嘴,大嘴里好像随时都会飞出什么怪物。他回头看看,没有人跟在他后面,他立即就觉得孤立无援。
  蔡云从小就想当警察,不像许多孩子想当解放军。他觉得,如果不打仗,那当解放军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当警察抓坏人。所以,他在高考志愿书上填的全是和警察有关的学校。他在警校的各科成绩都是优秀,只是人有些瘦、有些白。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和白才被分到派出所,到了派出所又因此主要做户籍警外勤,继而值班。
  “所长,我不想——”蔡云找毛迪声。他是毛迪声领来的,他就对毛迪声产生了依赖感和信任感。
  毛迪声平时沉默寡言,想了想说:“这些事总要人做。”
  毛迪声原来是新街口派出所的副所长。新街口派出所是全市最重要、最大的派出所,有人说,能当好新街口派出所所长,就能当好分局局长。所长被提拔成分局副局长,毛迪声应该将前面的“副”字抹去。他是将前面的“副”字抹去了,可没在新街口当所长,而是被调到新成立的望湖派出所。这种安排可以说是领导认为他没有能力担任新街口派出所所长,可以说他是受排挤,也可以说是领寄希望于他来城郊结合部打开局面。他什么也没有说,说什么也没用,按时上任了。
  蔡云不好再说什么,但他不甘心就这样下去,他想做点事情,这样才无愧于警察。他选择了去火车站。火车站人来人往,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干什么的都有,当然就有流窜犯。有的流窜犯是路过这里歇脚避风,有的流窜犯是在这座城市作案后准备远走高飞,有的流窜犯是在这里下车准备在这座城市下手。他们混在人群中,谁也不会想到,身边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可能血债累累,包里藏着炸药,腰里别着手枪和匕首。当然,火车站有警察和联防队员,也有便衣,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识别并擒获流窜犯。
  蔡云穿着便衣,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面前的人。火车站弥漫着五香茶叶蛋、劣质面包、香烟的混合味,以及墙角散发出的尿臊味、头发里散发出的油耗味、胳肢窝散发出的腋臭味。他觉得每一个人都不正常,但当他准备动手时,又觉得每一个人都说不出可疑之处,再正常不过,他们无非是对他多看了几眼,或者脚步有些乱。他非常懊恼,突然发现他在学校学的都不够用了,然后他就更加意识到一个单位对一个人的成长有多么重要。他在学校和谷超、申建国、辛德明不相上下,成绩甚至比谷超和辛德明还好,可他们都干得很出色。一个人可以矮一些,如果站在山顶上,就会高得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个人再高,如果站在深渊里,也矮得不如侏儒。他垂头丧气地回去。当下一个休息日来临,他又满怀信心去了火车站。
  有一天傍晚,蔡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远处窥视他。他不动声色,终于用余光找到窥视他的人。那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在眉毛上忽东忽西,形迹可疑。他慢慢向那人靠近,那人先是没注意他,等他接近了,不仅没跑,反而迎着他走来。他还没有决定是不是扑过去,那人已先下手为强,迅速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像背包一样从肩上摔过去。他顺势将右脚插进那人的裆下,一侧身,右胳膊肘顶住那人的胸脯,反将那人压在地上。他在学校擒拿格斗成绩不大好,因为他瘦,力量小,只有靠巧力,但同学们和他相处时间长了,他的巧力使不出来。现在情况不同,他和那个人素不相识,那人也没有想到瘦瘦的他会擒拿格斗,他的巧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下一步行动,几个人同时从几个方向扑上来,其中还有一个人用枪抵着他的脑袋。他束手就擒。他被带到火车站派出所,才知道火车站的警察和联防队早就注意他了,被他压在地上的联防队员,曾经是市摔跤冠军。
  火车站派出所归铁路局公安处,他们管辖铁路沿线和火车站、火车站广场,广场之外归地方派出所。他费了很大的劲才让火车站派出所的警察相信他也是警察。
  蔡云想抓罪犯,结果被人当罪犯抓了起来,这事在市公安系统传为笑话。但他制服了前市摔跤冠军,又让人刮目相看。两项相加,互相抵消了。
  五分钟之后来了一辆110。它“呜儿呜儿”地啸叫着,在空地上毫无必要地掉过头,绕出一个潇洒的弧线,红蓝两色的警灯不停地翻滚。车没停稳,车门没全打开,三个警察就相继跳下车。他们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透露出明显的职业特点。
  蔡云迎上去说了情况。他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慌乱得口齿不清。
  “你是怎么想的?”组长模样的警察看看大厦,耸耸肩问。
  另外两个警察靠在车身上,其中一个警察用警棍敲着另一只手的掌心,一个警察不时地用警棍顶顶压得低低的帽沿。
  “……”蔡云最看不惯110和刑警的这种神情,好像他们见多识广,野战军似的,把他当成了民兵。他被他们的松弛弄得心烦意乱,忽然觉得太轻信马强的话了,万一马强精神不正常怎么办?即使马强说的是真的,怎么就能肯定那人点了两下就是开了两枪?他回头看马强,马强无影无踪,只有一些既想看热闹又怕出事的群众躲躲闪闪地站在远处,还做出随时都准备趴下的样子。招呼110的理由一下子变得像肥皂泡一样随风而去,如果警察报假警,传出去会把人的牙笑掉了。
  “老蔡。”用警棍顶帽沿的警察过来拍拍蔡云。
  蔡云认出这个警察是辛德明。两三个月不见,辛德明瘦了,也黑了,身上多余的部分去掉了,剩下的全属于警察。他和辛德明不能比,原来他比辛德明瘦,现在他的肚子上有了赘肉。
  他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愤怒地喊着:“马强!马强——”
  
  四
  
  马强脱下衣服搭在臂弯里,想赶紧离开小卖部。他已经报了警,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不想卷进什么案件中,他要工作。夏军辉和赵小亚把他拉上去后不知去向,他当然不会再清洗外贸大厦,何况一个人也无法清洗。他要回公司讲清楚情况。
  “你不能走。”李大妈严肃地说。
  马强伸手在裤袋里掏出一块钱硬币:“给你。”
  “你不能走。”李大妈把硬币推给马强,“报警不收钱,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马强奇怪地问:“那我怎么不能走?”
  “等警察来了,核实了情况你再走。”李大妈笑着说,“我是警察的家属,我知道这个规矩。”
  马强看看李大妈,李大妈虽然慈祥,但语气很硬,容不得他反对。他只好站着。他看见110来了,又看见一些群众胆战心惊地挪向前面去。
  “马强——”有人跑过来喊,“叫你去现场!”
  马强本能地对李大妈说:“我不去。”
  李大妈笑了笑,接过马强手上的衣服,从柜台下拿出一副游泳镜说:“你戴上。”
  马强穿着白汗衫、蓝短裤、高帮黑套鞋,戴着黄色游泳镜,跟来人去了。来人边走边忍不住笑,路人先是惊讶地看他,然后也笑了,只是他们不敢笑得太放肆,因为不知道马强掩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到底在看谁。经验告诉他们,对这类怪异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敬而远之,否则要吃亏的。马强知道问题出在一身的装束上,但他慌了一会儿就镇静下来,他不在意大家的笑,因为他戴了游泳镜,谁也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
  看热闹的群众分开出一条小路,让马强进来。他们被马强不伦不类的打扮逗笑了。有警察在,他们笑得无所顾忌,紧张的气氛随之变得轻松活泼。
  “你,怎么一回事?”用警棍敲打另一只手掌心的警察问,边问边用警棍敲打另一只手的掌心。
  “我——”马强计划坚定地看着警察,实际上头还是低着,脖子缩在肩膀里。五月的下午气温降得很快,他瑟瑟发抖。
  蔡云转过身去,不忍心看马强。马强把他的脸丢尽了。一个想大有作为的警察没有栽在罪犯手上,而是在一个看上去不大正常的青年面前摔了一跤,世界上恐怕没有人像他这样背运。太阳掉到外贸大厦那边,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地扑下来,把他们压在身下。一些风从毫无遮拦的门窗里吹过,吹得杂草东倒西伏,散布着阴森森的气息。几只老鼠旁若无人地钻来钻去,有一只竟然站到一块水泥板的顶端,昂着尖尖的脑袋,像模像样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蔡云忽然觉得外贸大厦就是现场。
  110的几个警察似乎也有了蔡云的感觉,猛然收紧了自己。组长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求援;开车的警察纵身跳下车,去指挥群众疏散;敲手心的警察拔出枪转到大厦的另一面,辛德明举枪守正面;蔡云愣了一下,一把拉住马强,伏到辛德明身边。
  毛迪声所长带所里的同事来了。辖区内有一大片荒地,区民政局在那里搭了一个舞台和长长的栈桥,花四天时间销售六百万福利彩票,中大奖的将栈桥上的十辆“桑塔纳2000”开走。派出所肩负着维持秩序的任务,幸亏今天是最后一天,而且结束得早。与此同时,三辆110开了过来,其中有一辆还关着一个撒酒疯的醉汉。接着,市刑警支队的“三菱”越野吉普呼啸而至,赵队长和四个刑警在急行中飞身下车,最后跳下的竟然是谷超。毛迪声老所长、分局副局长廖纯也到了。各种警车停了一地,大家把外贸大厦团团围住。从省里急调的四个神枪手进了纺织大楼,从四个层面控制外贸大厦。
  这种场面一出现,首先要做的是成立现场指挥部。神气活现的组长靠边站了,现场由赵队长统一指挥,先听马强讲情况。马强说得语无伦次,大部分由蔡云补充。
  “从马强说的一点倒下去一个人上看,罪犯使用的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蔡云特别强调。
  赵队长一挥手,一个警察用话筒对大厦喊话,意思是警察已经包围了大厦,要罪犯投降。这是必要的前奏,但往往毫无用处。大厦内果然无人应答。于是,警力重新调配,十个警察围住四周;四个神枪手手指扣住扳机,随时可以向在自己分管的层面中出现的罪犯射击;二十个警察从门窗钻进大厦,他们一闪一闪,一蹦一蹦,像电影里的一样,但没有电影中那些多余的动作,电影中是演戏,现在是实战,任何一个花哨的动作都可能是把自己和同伴的生命当儿戏。
  蔡云是二十个警察中的一个。本来没有他,而且他没带枪。但他坚决要上去。赵队长盯着他。这双眼睛不大,但眼神是扁平地喷出来的,很毒,心理脆弱的人很难抗得住。他企图用这种目光让蔡云识趣地知难而退,如果用语言劝说,既不符合警察的特性和他的个性,也会让对方难堪。蔡云最讨厌这种目中无人的眼光,他眯着眼,使自己的目光集束射出。如果说刑警队长的目光是扫射,那他的目光就是点射。
  “让他上去吧。”毛迪声用目光对廖纯副局长说。
  廖纯用目光对赵队长表明了态度。
  赵队长的目光只是错开了一瞬间,蔡云就领悟了意思,接过毛迪声递过的手枪,像一只兔子一样钻进楼里。他无意中和谷超、辛德明成了一组,双腿微屈,一手握枪,另一只手作为依托,眼睛看着,耳朵听着。他们是同学,在学校的演习中多次配合,所以在楼里互相掩护,各对一个扇面,非常默契。越往上搜索,罪犯存在的可能性越少,他也越担心,惟恐没有什么情况。现场已经投入这么多的警力,如临大敌,如果扑空,那就不好收拾了。但越往上,罪犯生存的空间越小,狗急跳墙的可能性越大,警察面临的危险也越大。他们搜索的速度越来越慢,人也越来越小心,仿佛一个微不足道的咳嗽,都会引爆整座大厦。蔡云的心好像已经跳到手上,头重脚轻,似乎忘记了应该从哪里呼吸,谷超和辛德明却很镇静,脚下一点不乱,步步为营。他看出自己的差距,但这种差距是工作带来的,他以前并不比他们差。他觉得和比派出所层次高的人在一起真有劲。他在派出所,蹲下来也能把事情做好,但在刑警队,他必须踮起脚尖,这样一来,自己的潜能都发挥出来了,长此以来,自己想不进步都困难。
  搜到第十五层,蔡云如愿以偿,一间房子里果然有两具尸体一仰一伏,水泥地上是两摊暗红的血。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枪眼,只是枪眼被凝固的血遮盖了。一群苍蝇热情地飞来飞去。从现场看,枪手很老辣,出手迅猛凶狠。蔡云的寒毛根根竖立。他能理解马强为什么会吓得丧魂落魄了。
  外贸大厦高二十八层。因为确定有人被枪杀,剩下的十三层搜得更仔细,更谨慎,也更紧张。但一直搜到大厦顶部,也没有发现罪犯。
  几个警察留下保护现场,其余全部下撤。现场指挥部移望湖派出所会议室。
  蔡云看见马强已经在派出所。像被鬼子追杀的群众遇到八路就放心一样,马强此刻在警察中间情绪稳定。他摘掉游泳镜,露出真实面目。游泳镜大概小了一号,在他的眼睛周围各勒出一个红圈,使得他像被谁揍了两拳。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情况的?”蔡云问马强。
  马强歪着头想了想说:“今天吃得早,我们是十一点左右吃的盒饭。吃饭一般需要十分钟——” “你说‘我们’,还有谁?”廖纯打断马强的话问。
  马强说:“我,夏军辉,还有他老婆赵小亚。”
  “他们呢?”蔡云追问。
  马强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认为夏军辉和他老婆有嫌疑?”
  “……”蔡云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会被马强反问,而且是反问这样一个需要立即做出判断的问题,“你回答问题。”
  马强意识到现在是在警察手里,马上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许回公司了。”
  毛迪声布置人给“九重天清洗公司”打电话,找夏军辉和赵小亚。
  赵队长问:“你是什么时候报的警?”
  “记不清了。”马强说。
  蔡云说:“当时是一点五十六分。”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从二十八楼清洗到十五楼,需要多少时间?”
  马强说:“一个小时。”
  “就算你是十一点半开始清洗,到十五楼需要一个小时,去掉你上楼、下楼、报案的时间,那至少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蔡云急促地说,声音不自觉地越说越高。马强在一个半小时之后才报案,两个罪犯即使是蚂蚁,也已经爬出大楼,而他们还在喊话、包围、搜索。
  赵队长扶了扶蔡云的肩膀,接着对马强说:“你没有及时报案。”
  “是的。”马强说。
  蔡云看到马强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他很懊恼,是他把话引向深入,却在最后时刻被赵队长轻松地接了过去。但他不得不承认,赵队长的接话也比他高一筹。他们总是先不说,然后在紧要关头一针见血。他还要说什么,谷超拉了拉他。
  赵队长温和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我——”马强不好意思地说,“我昏了过去。”
  夏军辉和赵小亚被“九重天清洗公司”用车从住处送到望湖派出所。他们在车上就两腿发软,一见到那么多警察,几乎要瘫在地上。
  夏军辉和赵小亚从农村来,在这座城市没有根基,所以平时安分守己,明哲保身,只知道干活。他们夫妻两个只要一个人的工资,图的就是有活可干。他们对马强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没有不好的印象,只是感觉到马强有些傲气,又觉得这傲气没有来由。他们不认为马强是城里人,城里人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用不着干很具风险、又苦又累的高楼清洗工。他们认为马强的城里人气派是装出来的,现在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舌头一卷就以为是在说普通话,而说普通话就是城里人。因此,除了工作,除了赵小亚帮他买盒饭,他们和他没有多余的接触。即使是在楼顶吃饭的时候,三个人也是坐成二对一。
  马强也不大愿意理夏军辉和赵小亚,觉得和他们没什么话可说,而且人家是夫妻,他用不着插进他们中间。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是这座城市里的人。他虽然喜欢悬在半空,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这事应该是夏军辉和赵小亚这样的人干的。他喜欢的只是形式,而不是内容。
  “说一说情况。”马强朝大家笑笑,走上前对夏军辉和赵小亚说。
  夏军辉哭丧着脸对马强说:“兄弟,你是知道的,不是我们干的。”
  “真的不是我们干的。”赵小亚抓住夏军辉的胳膊,说不清她是在给丈夫力量,还是害怕。“我没说是你们干的。”马强换了一种口气说,“只是要你们说一说当时是怎么救我的。”
  “我们没干什么。”夏军辉说。
  马强还要说下去,赵队长说:“你们看见马强昏了之后,是怎么办的?”
  “我们当时吓坏了,慌忙把他拉了上来。”夏军辉一下子就把话接了过去,接上话就没有办法刹车,而是急于要表白他们和这件事无关。他没有说把马强放下去之后他和赵小亚在楼上干什么,只是说,马强好长时间没有示意上面往下面放绳子,他感到奇怪,探出头看了看,发现马强像死鸟一样吊在那里,好像昏了过去。他和赵小亚急忙把马强拉上来。马强一动不动,浑身软软的。他向马强脸上喷了一口水。
  “杀人了!”马强醒过来说,“你们快走!”
  夏军辉和赵小亚以为马强杀人了,收拾起东西就逃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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