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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0年第4期

城市上空的鹰

作者:祁 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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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五月的阳光真的很好,该绿的都绿了,该开放的都开放了。这样的季节里,罪恶应该像黑暗一样躲得远远的。
  当时蔡云就是这样想的。当时是星期六的午后,蔡云在所里值班,无所事事,只好把两只脚搁在另一张椅子上打瞌睡。为了做好应付突发事件的准备,他没有敢脱鞋子,电话机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桌子边。
  但是蔡云睡不着,脑袋里全是事情,杂乱得像春运高峰时期的火车站。去年夏天从警校毕业之后,他和三个同学分到市公安局。局里二次分配,一个去刑警支队,一个去防暴大队,一个去110指挥中心,一个去望湖派出所。去派出所的就是蔡云。局长一宣布,他们就被接受单位领导带走了。他们分手前郑重地握了握手,却无意间站成三对一。三人顾不上兴奋,眼睛里全是毫无遮掩的同情。他不知所措,好像还没有醒悟过来。
  然后他们就走向接他们的车。
  去刑警支队的谷超乘坐的是“三菱”越野吉普,去防暴大队的申建国乘坐的是“奥迪”,去110指挥中心的辛德明乘坐的是写着“110、120特别联动”字样的“依维柯”,他们乘坐的交通工具上警灯转动。蔡云跟所长毛迪声走到门口,毛迪声伸手拦下一辆“夏利”出租车。
  “毛所长,要不要送一下?”刑警支队的赵队长笑着问。
  毛迪声挥挥手说:“不用不用。”他又说:“所里的车出现场了。”
  “出现场?”赵队长笑着说,“还要你们出现场?”
  蔡云真的不想往出租车里钻。他已经很久没有坐民用车辆了,在警校的时候,出门都是两三个人借驾驶班的三轮摩托。毕业后在家的几天,他向分在分局的学长借了一辆摩托。摩托半新半旧,但车上写着“公安”,就很容易让人想到伤痕累累、风尘仆仆的战马,从而联想到主人的出生入死、战功卓著。新车有什么用?新车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连立正都站不稳的新兵。他装着系鞋带,等同学们拐上马路后才往车里钻。他希望同学们听到了毛迪声所长的后半句话,所里不是没有车,所长说所里的车出现场了。
  蔡云到望湖派出所才知道,所里有一辆普通型“桑塔纳”,但车子不是去办案,而是一大早帮关系户押车去了外市。
  另外三个同学到岗位上不久都有了故事。去刑警支队的谷超,上班没几天就参加“8.29特大杀人案”的侦破工作。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他参加了,到过现场,经过曲折,知道过程,说起来就比较过硬,所以,只要聚会他就要往这上面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上甘岭下来的人,哪怕只是炊事员,说话时舌头都比在后方的人硬。去防暴大队的申建国,没几天就参加了“特保”。“特保”就是特别保护,国务院副总理来也不过“一保”。他一般不说,好像一说就涉及到绝密,就犯了纪律。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很可能只是远远地站着,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见。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扔下“手很软”、“头发根有些白”之类的话,让人摸不清头脑,又让人觉得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了。到110指挥中心的辛德明,没几天就从十六层的1607室的阳台上翻出去,沿墙平移了5.4米,翻进1608室的阳台,帮主人取出了钥匙。这件事他不用说,当时正好有记者路过,摄像机记录了全过程,录像带在电视台当晚的特别报道中原汁原味播出,全市人民都看到了。
  蔡云到派出所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背户籍,每个晚上跟户籍警外勤老刘一家一家去认门。老刘是派出所的元老,年后要退休,所里的意思是让蔡云将来接他的班。老刘是好人,长了老太太一样迷迷糊糊的脸,对蔡云像对独生儿子。他和谁都熟,谁家的煤气表装在哪个位置他都知道,更不要说谁家有几口人、从事什么职业了。他到谁家都要被谁家逼着喝一杯茶,抽一支烟。
  “这位是——”人家指着站在一边的蔡云问。
  老刘说:“我的助手,小蔡。”
  “联防队的?”人家问,然后善意地笑了,一般人不大相信老刘会有助手。
  老刘说:“不,正经警察,警校才毕业。”他接着介绍蔡云,说蔡云怎么怎么好,说着说着就说到蔡云的同学谷超、申建国、辛德明身上。人家对谷超和申建国不熟悉,却都看过电视台的特别报道,都记得当时心和辛德明一起吊在半空。“他本人,就是辛德明的同学!”他说。好像这么一说,蔡云就不同凡响,而不同凡响的蔡云居然是他的助手,他的地位就跟着高了。这实际上是不搭界的事情。
  如果人家有年龄相当的姑娘,老刘会多坐一些时间,一副努力做红娘、促成婚事的样子。弄得人家姑娘闭紧门不出来,在里面又羞又急地说“刘伯伯快走刘伯伯快走”,臊得蔡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样走下来,有时一个晚上只能走两三家,至多走四五家。
  望湖派出所是新建立的。这个地段在城市和郊区的结合部,原来是一片荒地,后来开发,有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居民小区。市里规划将城区扩大,这里陆续多了几栋高层建筑,多了好几个日夜轰隆隆的建筑工地。但总的来说,望湖派出所现在所管辖的范围并不大,大部分还在规划中和蓝图上。派出所正在不断充实力量,蔡云就是为充实力量来的。
  望湖派出所边有个自由市场,满眼是小摊小贩、买进卖出。有交易的地方就有缺斤少两,就有你争我夺,因此就有纠纷。闹开了,双方揪着衣领。“走!你要是不怕,跟我去派出所!” “我怕你?我怕过哪个?派出所又不是专门为你家开的!”人来了,派出所就要问情况,做记录,再拿出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意见。有时一个上午只能处理一个纠纷。
  “还不如叫居委会呢!”蔡云心里嘀咕。
  因此,派出所户籍警外勤蔡云没有什么故事可谈,聚会的时候只有听。他们分手的时候说每周聚一次,参加工作后才知道有多紧张,坚持了个把月就改成一月聚一次,后来这也坚持不下来,改成有空就聚。蔡云被推举为联络人,原因是他不太忙,而且常守在电话边。大概是世纪末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起来,所里经常要出现场,让他值班。值班就是守电话,哪儿也不能去。哪儿也不能去,怎么会有故事?
  现在,蔡云一个人在所里值班,带班的毛迪声在彩票销售现场。五月这样的季节,又是星期六的午后,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人就没有理由不懒洋洋,睡意如同从天而降,大雾一样弥漫。因为经常值班,没有睡午觉习惯的蔡云天天都要打一会儿瞌睡,人仿佛一转眼就到了按部就班的中年。他把身体摆放到最舒服的位置,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那儿,心往丹田沉,渐渐地就分不清自己是躺着还是站着了。
  “嘀铃铃铃——”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清脆而急促,如同夜深人静的时候炸响的一串鞭炮。一听那不由分说的声音,谁都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事了。蔡云猛的一激灵,双手往下一滑,人掉下椅子。
  “喂!”蔡云半趴在地上,在第一时间抓过听筒,“喂,你好!请讲!”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但显然电话通着。从电话背后嘈杂的声音上,蔡云判断打电话的人用的是公用电话。他听出里面有紧张地喘气的声音,好像打电话的不是人而是一头负重的牛。
  “你好。”蔡云放缓语气,“你不要紧张。”
  对方还是没有开口。
  蔡云学过心理学,知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是有可能发不出声音的。他趁机让脚钻进皮鞋,扣好衣扣,扶正椅子,做好了下一步行动的准备工作。
  “你现在是在哪里——你——身边有什么显眼的建筑吗?”蔡云启发对方说。
  听筒里还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蔡云无声地笑笑,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他接过这样的电话。有一次,对方是一个女学生,说有人在望湖小学西围墙边拦路抢劫。他一个人奔到现场,什么异样的情况也没有看见,却看见几个小学生躲在墙后鬼鬼祟祟地笑。他想训训他们,又想到对手是几个小学生,有理也说不清,即使说清了也没用,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了,仿佛他不是专门来处理事情,而是路过这里。这样一来,那些小学生反而不知所措。还有一次是同事捉弄他,说湖边发现了一蛇皮口袋的碎尸。他全身的力量都拥到了嘴边:“你说什么!”好在同事在那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否则他搁下电话就要通知所长出现场。他想这次可能和前两次差不多,决定将计就计。
  “你能把电话交给你身边的人吗?比如公用电话亭的老太太?”蔡云在“公用电话亭”几个字上用了重音,明确地表示自己的判断。
  “喂!”电话那头突然蹦出一个老太太放开的声音,“喂!你是谁?”
  蔡云被粗重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颤。“我是望湖派出所。”他知道打电话的人把电话交给了身边的人,那人身边真的有一个老太太,“请讲。”
  “你是哪里?”老太太问。
  蔡云有些不耐烦地说:“望湖派出所!”
  “——你是小蔡吧?”老太太高兴地说,“我是你李大妈呀!”她又急促地说:“快来,一个小伙子来找你,好像是报警的。”
  蔡云急忙奔到李大妈的“望湖”杂货店。杂货店就在派出所右前方不远的地方。李大妈是老刘的老婆,老刘退休后,家里生活困难,望湖小学破墙开店,派出所帮他家申请开了一家杂货店,兼办公用电话业务。
  “就是他!”李大妈指着一个青年说,目光炯炯有神。
  
  二
  
  五月的阳光真的很好,该绿的都绿了,该开放的都开放了。在这样的季节里,吊在半空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当时马强就是这样想的。当时是星期六的午后,马强吊在省纺织大楼的外面,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鹰,或者是一个特警。
  马强是高楼清洗工。这种工作现在很常见,在高层建筑下随便一抬头,就可能看到他们。他们腰间系着保险带,吊在高层建筑外面洗刷灰尘。
  “明天开始,你和夏军辉、赵小亚用三天时间清洗省纺织大楼。”公司业务调度老吴昨天傍晚对马强说。
  马强刚从省政府大楼下来回到公司。他穿一身橘红色防水服,头上戴着红色安全帽,脚上穿着黑色高帮雨靴,腰间束着白色宽安全带。他穿这样的服装很精神,经常会产生自己是一个警察的感觉。想象中他应该猛一收腹,双脚一靠拢,右手齐着帽沿,低沉有力地说:“是!”当然他不会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他脸上泛出一个似乎正常又似乎带着讨好的笑,说: “好的。谢谢吴调度。”
  “好好干。”老吴笑着拍拍马强,接过马强递过去的一包“中华”牌香烟和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他是公司老总的一个乡下亲戚,没什么文化,曾经是生产队队长。在安排谁或者不安排谁和安排谁去什么地方等方面,他有实权。如果希望从高楼下来马上就上另一栋高楼,就必须经常给他一些小恩小惠,逢年过节还要送礼。他说要的不是礼,而是礼,前一个礼是礼物,后一个礼是礼节,也就是说要的尊重。
  今天马强清洗省纺织大楼。纺织业这几年不景气,纺织大楼要靠出租楼层支付管理开支。现在情况不同了,中国正在为加入WTO和美国人谈判,“入世”似乎势在必行,如果这样,纺织业就会摆脱困境。虽然美国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我们口气很硬,但谁都知道硬过之后还会坐到谈判桌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碰上美国人就得这样。不久,美国一个机构要和省纺织集团洽谈大项目,已经显出破败样的纺织大楼就收回出租房,抓紧时间进行内部装修,装修后请人洗刷大楼。当然,马强不知道这些,他也用不着知道这些。他下岗了,市总工会下岗培训中心把他培训成大楼清洗工,下岗工人职业介绍中心把他介绍到“九重天清洗公司”。他知道最要紧的是有事可做,多劳多得。
  马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工作场所是在半空,工作形式是吊,工作内容是清洗,就像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下岗。他下岗之前是“我们”牌啤酒厂的宣传干事。啤酒厂的效益不错,尤其到了夏天,“我们只喝我们的啤酒”的广告满天飞。他中学时诗写多了,影响了成绩,进了职业学校学文秘,后来到了啤酒厂宣传科,“我们只喝我们的啤酒”就是他想出来的广告语。厂长经不起去德国考察的诱惑,力排众议决定和德国的一家啤酒公司合资。合资的意向合同签定之后,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厂长准备动身去德国考察,关键时刻,市里从上海引进一位留德博士担任中方总经理。留德博士在德国攻读七年,不再需要去德国考察,德国之行因此被取消。合资之后,“我们啤酒厂”成了“中德合资大家啤酒有限公司”,工作服由蓝色变成啤酒黄色,效益上去了,但一批工人下来了。厂长先是担任中方第四副总经理,因为处处和总经理过不去,很快被董事会安排到保卫科当副科长,鸡飞蛋打。马强本来不在下岗之列,可他觉得合资后,德国人拿了大头,我国既免税,又有许多人下岗,反而吃亏了,忍无可忍,给市委书记写了一封信,信中恳切地说:“德国人为什么要来合资?就是因为看中我们的效益不错,啤酒有广阔的市场。他们为什么不和效益不好的厂合资?从这方面说,香港人,台湾人,以及外国人来合资,本意都是来赚钱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市委书记一直没有回信。有一天,保卫科说他迟到,要扣一个月的奖金。他实际上是踩着铃的尾声进厂门。他以为那封信转到公司里,公司有意报复,觉得前途无望,脱下啤酒黄色工作服走了。
  辞职后,马强一下子成了没有单位的人,心就像口袋一样空荡荡的,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一个什么都还没有的年轻人,最迫切要解决的问题是要有一个工作,而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解决工作问题。以前,他在厂里,看到的都是工人,所以看到工人就烦。现在他到职业介绍所去,满眼都是下岗职工,如同去医院看到的全是病人,所以他看到下岗工人就烦,有时候甚至以为大家都下岗了。他想做文秘,但公司需要的文秘都是女的。遇到公司招聘,他还没有开口,就被招聘的人“NO”了回去。有一段时间,市里连续发生几起出租车遭劫、司机被杀的案件,于是兴起了出租车夜陪业。他做了夜陪,昼伏夜出,好像依照美国时间生活,不久天下太平,夜陪业销声匿迹。
  “你现在在哪里发财?”马强过去的同事来找马强玩。
  马强不好意思地说:“混混。”
  “混混?”同事不相信,以为他谦虚,“你怎么可能混混?你有文才的。”
  马强问:“你们怎么样?”
  “他妈的!那留德博士简直就是法西斯!是希特勒!”同事义愤填膺。
  马强问:“怎么啦?”
  “一点自由都没有,他把我们分解成了分分秒秒,每一分每一秒赚多少钱,他都算得清清楚楚。”同事说,“德方总经理都比他随和,经常去深圳打高尔夫球,不管我们。”
  “操!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马强说。他就觉得还是辞职好,没工作了,没钱了,但自由了。自由比什么都可贵,自由是钱买不到的。但是,他仅有自由又明显不够,他还需要吃饭,适当的时候还需要爱情。因此,他要工作。
  马强开始选择高楼清洗工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没有更好的工种可以选择,另一个原因是他白天吊在半空不会被熟人看见,因此不怕丢面子。对年轻人来说,面子比钱值钱。没过几天,有过写诗经历的他喜欢这种工作了,他喜欢吊在半空。他觉得他像一只鹰,一只城市上空的鹰。他还觉得自己是一个特警,因为他经常从天而降。他把自己的工作艺术化,使每天累得七死八活的自己乐此不疲。
  吃过盒饭后,马强又从上而下,赵小亚在上面放绳子。夏军辉没有下来,他和赵小亚是夫妻。马强在吃饭的时候就从他们两人的眼神中看出,五月的太阳把他们的血晒热了,五月的风把他们的心吹动了,他们又要在楼顶做夫妻功课。他们经常这样。他们从农村来,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租了一间房子,但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得见老房东丑陋的磨牙声,晚上放不开,因此他们经常选择楼顶。居高临下,谁也看不见,谁也听不见,无所顾忌,而且还有一种在大家头上为所欲为的快乐。所以他们和马强一样,对这种工作很满意,不同的是满意的内涵,打一个比方,就像同样有十块钱,他们买了一只削价的烧鸡,马强买了一张盗版的碟片。
  马强吊在半空。绳子放得断断续续,好像放绳子的人把放绳子当成了副业,想起来就往下放一放,想不起来就搁在那里。他知道上面手忙脚乱、热火朝天,放绳子是忙里偷闲。在楼顶上铤而走险,真是心旷神怡,别出心裁,他不禁心猿意马,整个人像秤砣一样往下掉,思想只好朝鹰和特警上面靠拢。洗刷到十五楼,他闻到一股异味,知道到了厕所。
  大楼清洗工从上至下清洗,他们会在大楼内部的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光临某个楼层,因此,见到意想不到的场面就成了经常性的事情。据说,曾经有高楼清洗工在五星级饭店外高空作业,英武的身姿让一个住十八层的新加坡富婆方寸大乱。富婆从窗口把他拉进房间,不仅献给他身体,还塞给他美元。这只是据说,马强没有这样的艳福,但他饱过几次眼福。有一天中午,马强清洗五星级饭店,见到一个漂亮的外国女人光着身子侧向他打手机,他看呆了。那个金发女人大概是在洗澡的时候听见手机响,什么也没有披裹就冲了出来。她放下手机转身也看呆了,她没有想到在很现实的社会,竟然出现了一个男人从天而降的浪漫情景。那个女人醒悟过来后,她没有大惊小怪,大大方方地走进浴室。有一天上午,他清洗四星级饭店,看见一个外国老人和中国姑娘躺在地毯上。他隐到窗帘旁边,目睹了翻滚的全过程。他在观看过程中,不知不觉从窗帘后移到窗口,心满意足的外国老人和中国姑娘仰面躺在地毯上,居然朝他笑笑。前天下午,他清洗省政府办公大楼女厕所的位置,看见一个姑娘蹲在坑位上。姑娘看见他后,急忙提起裙子跑了。他以为姑娘会去叫人,慌忙摇绳子,让赵小亚往下放。虽然那个姑娘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但他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安。在其他地方也许无所谓,可省政府这种地方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追究责任,公司吃不了兜着走,他只好卷铺盖走人。
  “麻烦你,你不要向任何人解释。”晚上下班,那位姑娘戴着墨镜在楼下等到马强,红着脸说。她大概以为马强吓坏了,要向公司检讨。如果他检讨了,公司就会要他来找她道歉,一对一的事情就闹得尽人皆知。
  后来马强想通了,这种事,外国人不当事,中国人当事。但当事可以,最好是不要闹,吃哑巴亏,否则查不到他的错,当事人的面子就丢大了。
  “不会不会,”马强结结巴巴说,仿佛是他蹲在坑位上被那个姑娘看见了,“不会,怎么会?”
  马强从小便池上看出里面是男厕所。一般地说,办公大楼的格局里是男厕所对面应该有女厕所。他的目光穿过男厕所,看向过道那边。在这样一个午后,他特别想看到想看的场面,哪怕是一个人模模糊糊地蹲在那里。那边真是女厕所,但女厕所里没有人。他一阵失望,目光一穿而过,落到楼那边的一栋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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