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吴宓和他的家务女工

作者:何 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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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宓深为唐昌敏的安全担忧,他于7月9日“作短函与贺文彬,请劝阻其妻唐昌敏勿再来西师为宓服务。”“唐昌敏(已得出入证)复来,宓责令速回家,勿再来校(恐市中春雷疑彼为敌谍报)……”(第八册178页)
  7月17日:
  “9时,贺国昭来,取衣,云即将随八三一队由歇马场越山岭退往重庆;盖八三一军前日已遵令全交出武器,而北碚‘保派’仍追击不已,昨夜仍对西师校内开炮也,云云(此事宓已闻悉)。”“此后不久唐昌敏来,言,碚市‘保派’大事搜捕,在家十分惶惧。其长子被捕后当已形骸不全。长女已逃往井口乡间,仅小女在家。宓述生活安适情况,命唐即回家,可勿再来校。”(第八册187—188页)
  为了唐昌敏的安全,吴宓甚至“述生活安适情况”来让她放心。实际上,离开了唐昌敏的工作,他的生活是很难“安适”的。
  一段紧张的对峙之后,春雷一派终于又打回西师。
  1967年7月24日:
  “又偶闻炮声。约11时,曾媪来,言‘春雷业已攻入西师校内矣’。交付唐昌敏托带煮鸡卵二枚,匆匆出校归去。”(第八册194页)
  “曾媪”即曾婆婆,是另一家请的家务女工,吴宓也请她做点每天早上帮自己从食堂取回馒头之类的小事,照样给一点薪酬。
  7月25日:
  “近午唐昌敏来……述告:七月二十三日晚,春雷军即已攻入并占领西师。当时八三一军退往西农……唐子贺国昭二十三日已回到西师,在八三一军中,不知生死去留如何。今西师诸事已全归春雷管理;唐略一作说明,即放其入校,云云……”(第八册194—195页)
  对贺国昭的命运,吴宓显然也是很关心的。他在7月30日的日记中记载:
  “午餐……而唐昌敏来……据称其次子贺国昭未伤亡,退至重庆市中区,有信回家,拟令往成都避难,云云。”(第八册199页)
  春雷打回学校后,随时提防八三一反攻,因而西师处于“戒严”状态,唐昌敏的进出受阻,吴宓8月2日记载:
  “10时至工属会办公室(邮局比邻),具柬,请求为女工(与田家合用)唐昌敏发给每日来校出入证。该会以唐家居北碚市中,应特加严密审查,不允发给,谓应待唐昌敏来校时,到该会自请,以凭核办,云云。——宓即致唐昌敏邮片告知,并命暂勿来校。”(第八册203页)
  次日(8月3日):
  “正午,唐昌敏命贺国琼送来豆豉肉丁一碗。宓即以西师近况及宓之主张尽告贺国琼,命回家秉知其父母。宓午饭毕,又作函致贺文彬与唐昌敏:(一)应即由宓活期存折中取15元,偿清唐昌敏为宓汇款与邹开桂所垫付之数。(二)今后勿再送肴馔及鸡蛋与宓,亦勿遣贺国琼常至宓处。(三)今管制西师之春雷,恒以搜捕八三一之同党并恣意打击报复为职志,故为安全计,唐昌敏宜即在家隐蔽,此时万勿来校,亦勿向工属会请求发给出入证,盖恐引起春雷之怀疑,再三盘诘家中子女与八三一之关系,则结果必对唐昌敏大不利,且将危害及宓耳,云云。”(第八册204页)
  可见吴宓的细心周到。此后,唐昌敏不敢进校,但仍带信给吴宓,告诉他有关情况。
  8月9日:
  “唐昌敏托曾媪呈八月八日禀,知长子贺国彦已释回,无伤;次子贺国昭又无音信……”(第八册210页)
  9月2日:
  “正午,曾媪带来唐昌敏今日函(八月三十日曾来求入校,守门者识其为八三一贺国昭之母,不许入,贺国枢、国昭兄弟均在成都,无恙)及洗就衣三件。”
  吴宓收到唐昌敏托曾婆婆带来的洗好的衣服后,在这天日记中,还记下了他想出一个与唐昌敏定期会面的办法而被其他家务女工否决的事:
  “宓批约唐昌敏定期定时在小校门会见,交换衣物等件。以语曾媪,曾媪及诸女仆皆不以为可。密劝宓日:先生与唐昌敏会见而私语,春雷必谓为‘私相传递消息’。一次犹招疑忌,况定期而多次乎?宜仍旧倚曾媪带送,毋自取祸也,云云。——宓憬然谢。宓之智,所以求自保者,乃不若诸女仆也!”(第八册234页)
  读到此处不能不令人叹息:精通几国语言的大学者吴宓,在这样的乱世中“以求自保”方面的智力,确实不如文化不高的“诸女仆”。
  形势严峻,吴宓也多加了小心。9月14日:
  “会散后,邀成文辉来舍:……以贺国昭遗存之物体,悉付成君代为妥善处置。”(第八册248页)
  成文辉是由原西师工农速成中学教员贬为中文系资料室资料员的“牛鬼蛇神”,因家庭贫困,常得吴宓资助,观点倾向于反到底派,因此吴宓请他帮忙处理“贺国昭遗存之物体”,这“物体”是什么东西?日记中未写明,不知是不是在“六2Z--六八”大武斗中来贺国昭向其母“诀别”时“以其八三一队员证章等交其母”的那个“证章”(红袖章)。
  直到中央“九五命令”(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关于不准抢夺人民解放军武器、装备和各种军用物资的命令》)反复宣传,重庆两大派停火、交枪之后,形势才缓和下来。1967年9月23日:
  “下午……4时唐昌敏来,已取得出入证,作室内清洁。”(第八册260页)
  9月24日:
  “10:30回舍。唐昌敏来(自此,复以为恒)治馔,烧灌开水。”“预付唐昌敏十月份薪津15元。”(第八册260页)
  大规模武斗渐趋平息。中央号召“复课闹革命”。被打出去的八三一派人员陆续返回学校。几天后,唐昌敏的儿子贺国昭也回来了,但是却很快又被打伤。吴宓9月29日日记记载:
  “唐昌敏之子贺国昭,昨归自成都,偕其十三中学十数人,直入西师,住杏园。今日上午春雷军往该处搜捕邓某(有血债),亦八三一战士,未得,遂将贺国昭及其同学等殴伤甚重。唐诉说,宓谓之日,春雷早已宣布,‘欢迎八三一本院师生回校,但不许带进校外之“战友”来’。贺国昭等应各回家或到十三中学报到,而乃偕来西师,不啻自己表现为八三一战士重来者,宜其受祸也,云云。唐仓皇(午饭后)携贺国昭(仍能步行)回家去。”(第八册265页)
  10月7日:
  “唐昌敏匆遽回家,资遣其幼子贺国昭赴蔡家场乡村避难;长子贺国彦已退出八三一,故不畏春雷搜捕云。”(第八册270页)
  迁怒与依赖
  从上述日记可以看出,老先生与家务女工唐昌敏一家人,在这“全面内战”的日子里已经建立起患难与共的友谊。但是,不久因一偶然事件,吴宓却对唐昌敏大发了一顿脾气。
  1967年12月7日:
  “由系办公室收到驺挂号寄来书一包,层层封固,贺君代宓用刀(甚费力)开启之。包内并非《语录》英译本而是北京精印之塑料薄膜烫金字红封面《毛泽东选集》一部,四册(小本,横排)——宓本不需此而擅代订购;幸刘又辛君愿购去,即付宓书价二元,清。书内附驺与宏勋十二月三日禀,又附其‘家中最好的毛主席纪念章’一枚,供宓佩带者——宓向不佩带,留存印章盒中。”“回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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